了“国家命官”——带了马政和呼延庆等8o多人,轰轰隆隆地乘船渡过渤海湾,去了辽国后方,在北岸金朝所属的苏州地界登6。
上岸之后,众人正行之间,突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尘土起处,早见一支金兵巡逻队冲了出来,拦住众人的去路。
干什么的?你们是不是辽国的j细?金兵喝问。
非也,高药师是本地人,急忙回答:我们是从大宋来的买马商人……高药师的回答,却是按宋徽宗赵佶的吩咐,谁晓得这些金人是什么怪物?他们对大宋又是什么态度?在把这些情况摸清楚之前,是决计不许泄露使者身份的,以免被动。
胡说!你们明明就是辽国的j细,还敢嘴硬,与我砍了……看到这伙人携带了很多值钱的东西,金兵顿时激动起来,一口咬定他们是j细,马上就要动刀子——“夺其物,屡欲杀之”。
这时候懂得外国语的呼延庆也急忙上前,叽里咕噜地跟金兵争执起来。双方“辩论再四”,吵得极是热烈,最终把金兵吵糊涂了,没有动手杀掉他们,而是将这8o多人全都捆了起来,押送出了“三千余里”,途中经过“十余州”。这三千里路实在是难走,走得马政等人奄奄一息,以为自己这辈子就算是交待在这个怪地方了,却忽然之间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张怪异的大脸盘: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看到这伙子狼狈不堪的怪人,完颜阿骨打疑惑地问:你们是谁?来我们这旮旯要干啥?
是这么一回事……马政等人急忙回答:我们是来自大宋的友谊使者。早在我太祖年间,宋金两国就是友好邻邦,那时候我们大宋经常派人来你们这里买马……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来找你商量金宋联手,一块灭亡辽国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马上会派出正式使者与你们接洽。
有这种事?完颜阿骨打听得直眨巴眼:……你等我找人商量商量再回答你们……
说完这句话,完颜阿骨打就钻进了军帐里。他这一进去,整整几天没露面,把马政一行等得眼冒金星。
几天之后,完颜阿骨打终于钻出了军帐,对马政说:你们的建议……我琢磨着还行,那就这么着吧。
从此渤海湾海面上船行不断,两国使者频繁地来来往往,仔细地商讨双方合作的事宜。从政和八年(1118年)到宣和二年(112o年),整整谈了两年。
这一天赵良嗣兴高采烈地赶到了大金国,准备又一轮的无限期商谈。
可是等他到了之后,金人并没有安排下商谈议题,而是催他上马,带着赵良嗣一路狂奔,到了辽国的上京。
此时这座上京城,城上是密密麻麻的大辽守军,城下是密密麻麻的女真战士,双方剑拔弩张,气氛极度紧张——原本以为这一次还是酒肉飘香的使者磨牙谈判,没想到却被金人带到两军杀伐的阵前,这怪事好险没把赵良嗣吓得心脏休克。
正惊骇之间,就见完颜阿骨打从军中纵马而出,对着城头上高声喊话:城上的兄弟们,你们受苦了,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是为了和平而来的,快打开城门吧!不要迷信武力或者战争,不论是武力还是战争,都不是我们所需要的,唯有和平,才值得我们付诸努力去追求(今汝国和好之事,反复见欺,朕不欲天下生灵久罹涂炭,遂决策进讨。比遣宗雄等相继招谕,尚不听从,今若攻之,则城破矣。重以弓吊之义,不欲残民,故开示明诏,谕以福祸,其审图之)……
应该说,金太祖的和平呼吁是非常真诚的,连赵良嗣听了都被感动了,可是守城的辽兵却一点也不傻,一连串的脏话骂将出来,滚木石齐下。这光景气坏了大金国主完颜阿骨打,只见他勃然大怒,伤心道:这些辽国战争贩子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居然以如此野蛮之手段对待我们这些善良的和平使者……说话间,就见完颜阿骨打拔刀奋起,纵身直跃上城,他的身后跟随着潮水一般的大金战士,疯了一样冒着矢石只顾往上冲,顷刻之间城下,上京辽兵俱降。
然后完颜阿骨打骑马过来,斜睨着赵良嗣:你看……咱们是不是还要接着谈下去?
还谈什么谈,赵良嗣看得头皮发麻,浑身冷汗,这些大金战士简直不是人,打起仗来一个个都嫌自己命太长……没错,谈判是应该有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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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签(1)
从赴金使者一谈就是两年的过程来看,宋徽宗赵佶并不像许多修史者所描述的那样缺心眼。事实上,从一开始,宋徽宗就没有做错什么,金辽相战,大宋难免会遭受到池鱼之殃,派遣使者了解情况,应该是正常的。
而且两年之久的谈判,不唯是表明了大宋举棋不定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大宋一定要对金国的实力有一个准确而客观的了解。须知那燕云十六州是何等的关乎中原的命运,万一让金兵夺去,那后果远比燕云十六州在辽国手中更为可怕——历史的发展证明的也正是这一点。
赵良嗣亲历上京之战,让北宋朝廷对金辽两国的实力有了第一手的资料。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宋辽两国百年息战,辽国已成为北宋抵御关外游牧势力滋扰的最重要屏障。如果这道屏障不稳定,则大宋就会面临着可怕的危险。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在金兵灭亡辽国之前,将燕云十六州夺回来。
这就是当时宋徽宗的考虑。
另一个替代方案就是,大宋不违盟誓,甚至可以出银出粮帮助辽国平复女真之叛。可是眼见那辽国在女真人的雷霆攻势之下竟无丝毫的还手能力,这一条计策非但没一点可行性,反而会因为忤怒女真人而变得危险起来。
考虑到辽国那不堪一击的战斗力,如果能够在金兵灭亡辽国前夕将燕云十六州夺回来,就足以保障大宋的安全——这个想法应该说没什么错误。
但是错误往往正是出现在没什么错误的地方,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导致北宋此后连连陷入被动的局面之中。先是方腊起事,原本用来征辽的大军不得不调去平复方腊之乱;而金国派来谈判的使者曷鲁等人坐在驿馆中苦等宋徽宗接见,却是左等也没消息,右等也没动静,曷鲁不禁“狷忿”“屡出馆”,要徒步走到开封去找宋徽宗理论。
曷鲁这边的事情还没摆平,又有消息传来,辽国已经得知大宋秘密出渤海湾,与金人盟谈的情况,大宋由此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局面。
更糟糕的是,就在此节骨眼上,女真人一口气将辽国的五京夺下了四京,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竟离家出走了。明摆着,女真灭亡辽国只在迟早之间,大宋若不快点动手将燕云十六州抢回来,届时让金国顺势一推,事情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更加出人意料,宋军两度攻取燕京,死伤累累,竟无所成,而当金兵赶到,燕京居然不战而降。这段历史说起来委实极尽吊诡,充满了莫可解释的怪异之谜。
到宣和四年四月(1122年),童贯引军攻打燕京之时,大辽国9o的国土已经全部被金兵占领。辽国事实上是否存在,实在是一个疑问。大宋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如果不是战事的结果让人难以置信,宋金盟约甚至有可能成为一起历史上较为典型的成功案例。
实际上,大军未发,统兵的童贯和蔡攸就已经对此行充满了信心。尤其是蔡攸,此人出征之前,竟指着宋徽宗身后两个美貌嫔妃说:等我得胜归来,请陛下把这俩美貌小妞赏给我……敢这么说话,那是因为蔡攸对此战有着1oo%的必胜把握。
考虑起来,宋军的信心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辽国委实是朽烂透顶,不堪一击了,连皇帝耶律延禧都逃之夭夭了,这仗,难道还用得着打吗?
第二个原因,童贯所辖之师,皆系久经沙场的精兵猛将,是由童贯一手带出来的。
政和年间,童贯曾经带领着这支军队出湟州,大败西夏,斩首三千余。虽史评其人多将败绩隐瞒不报,但正是童贯尽雪宋神宗时代百万战士埋骨西夏、丧师割地的奇耻大辱——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除此之外,这支军队刚刚挟胜归来,从老鼠洞中把头戴平天冠的草头皇帝方腊揪了出来。两厢里对比,宋军是挟胜之师,士气正盛,而辽国却眼见得行将灭亡,屡战屡败,这个比较应该是客观的,所以蔡攸才会出“豪迈之语”。
然而,这个怎么看都没什么不对的结论,却偏偏是错误的。事实上,大宋从一开始就霉运缠身,抽到了死亡之组的下下签。
北宋为何运气如此的糟糕透顶?
如果推究起来,这个责任应该打在耶律延禧的屁股上。这个家伙突然跑掉,将金兵的主力部队吸引走了,金兵追在他的屁股后面狂打不止,而留在燕京的辽国皇室之中,竟有耶律大石在内。耶律大石实乃契丹英雄,此人于辽国灭亡之后复建西辽,单以才智而论,至少在当时的大宋还找不到他的对手。
如果耶律延禧不逃走的话,由这个蠢蛋压制着耶律大石,北宋还是有机会的,偏偏耶律延禧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害得大宋竟然与耶律大石正面相撞,岂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金兵一路打过来,打的都是辽国里最差劲的选手。而北宋却倒霉地抽到了耶律大石所在的死亡之组,这是北宋的第一个坏运气。
北宋的第二个坏运气,就是军队的荣誉感太强了。当童贯宣布说:如果辽国有献燕京城者,封节度使的时候,名将种师道却打岔道:
有没有搞错,咱们是背盟之师,就好比是一群小偷来到人家家里,还好意思说让人家替你献城?
种师道的话语,强烈地激发了童贯的太监荣誉感,于是他传令:
大宋将士,但凡有伤害到辽国一人一骑者,杀无赦!
完了,明明抽到了死亡之组的下下签,宋军自己却偏偏产生了如此强烈的负罪感,这场仗,已经用不着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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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天祚皇帝闻风而走之后,朝中耶律大石大喜,趁了金兵狂追耶律延禧的工夫,推举了耶律淳为天锡皇帝,准备跟金人较量较量,不料金人未至,大宋的叛盟无义之师却先赶到了。
此时燕京城中已无一兵一卒,于是耶律大石立即募集了一万名战士,交给统领奚战士萧干,迎战宋军统制杨可世于兰甸沟,一击溃之;再战于白沟,宋军又溃之;第三次在范村遭遇,宋军第三次溃之……
宋徽宗顿时沉不住气了,立即吩咐全师撤退。
应该说,宋徽宗的考虑是万全的,双方交手一败再败,这已经说明了事情绝非如己方所想象的那样,如果不及时收手,万一事情闹大,就难以收场了。
然而,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接连出了两件事,再一次地将大宋牵扯了进去。
这头一桩,是辽国的新皇帝耶律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死掉了,他死之后,耶律大石遥尊跟天祚皇帝耶律延禧一块逃走的秦王为帝,耶律淳的皇后萧德妃就升格为皇太后。
说起来皇太后的社会地位是很高的,但有一桩,辽国女子不似中国女子那般拘谨内向,尤其是在表达情感方面,向来是毫无保留极为炽烈的。
留守于燕京的大辽汉人宰相李处温有一子,生得容貌绢秀,风姿玉丽,不小心被萧太后发现了。于是萧太后立即向他表达了美丽的爱情渴望,李处温之子从此就成为了萧太后的情人,给人世间留下了一段美妙的爱情传奇。
如果这段美丽的爱情不被政治所玷污的话,原本有可能会有一个激动人心的结果。但是,值此大辽覆灭前夕,李处温父子就关起门来躲在屋子里商量——这大辽帝国眼看着就要灭亡了,与其把燕京给金人,还不如送给大宋。
于是李处温立即遣人给大宋送去消息,愿意缚萧太后,以燕云十六州相献。
大宋这边刚刚接到消息,那边又有喜讯传来。
却说早在完颜阿骨打要起兵之初,北方辽民深受其苦,遂组织起“怨军”,也就是对金人充满了抱怨的地方群众武装力量,与金人对峙。这支群众武装的最高领导人叫郭药师,此时正在守护涿州和易州,眼见得独力难支,大辽这就要灭亡了,于是就考虑投奔大宋,愿意以涿易二州相献,并献燕云十六州。
如果不考虑耶律大石这个因素的话,可以说,燕云十六州在理论上已经是大宋的了。
于是宋派了大将刘延庆统兵,率十万众,前去收复燕云十六州。
遗憾的是,李处温父子及郭药师丝毫未改大宋仍然处于死亡之组的事实,那耶律大石是何等人物?李处温父子又是个什么智力水平?居然敢在耶律大石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徒寻死路而已。
果不其然,那李处温的宝贝儿子趁了和萧太后燕欢合好的机会,用一条索子将萧太后缚在床上,然后兴冲冲地叫人来把萧太后抬走,准备给宋徽宗抬去。却不曾想一出门就遇到等候多时的耶律大石,李氏父子顿时被杀,萧太后爬起来赶紧穿好衣服,逃回宫里去了。
这边内乱摆平,耶律大石再遣奚战士萧干出马,迎战刘延庆。
这时候却又出现了一件极怪之事——说起来那刘延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征过西夏,灭过方腊,不可能缺乏统军之才。
然而奇怪的是,出征之后的刘延庆军却军纪涣散,萎靡不振。
这情形,连怨军首领郭药师都看出来了,就劝刘延庆——如果说刘延庆是久经沙场的三军司令的话,那郭药师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保安团团长。连保安团团长都看出不对劲来了,这刘延庆怎么会毫无感觉呢?——郭药师劝刘延庆须于军中设伏,以免遭遇辽军冲击,首尾不能相顾。
刘延庆假装没听见郭药师的话。
果然,宋军与奚战士萧干的辽军一交火,立即溃败。
于是刘延庆干脆关了壁垒寨门,不打了。
郭药师却急得跳脚。对于辽国的情形,他是最清楚的,知道既然萧干把辽国的最后一支军队带出来,那燕京城中定然是再无兵卒了,遂建议绕过萧干,偷取燕京。因此郭药师申请刘延庆给他五千人马,再让刘延庆的儿子刘世光为后援,刘延庆假装答应,给了郭药师五千人,让郭药师去了。
果然,郭药师这一去,便斩迎春门而入,冲进无人把守的燕京城内。城里数量极少的辽军和百姓们就躲在巷子里射冷箭,和宋军打起了巷战,而萧太后则急命人去叫萧干回来。于是萧干就扔下刘延庆不管,星夜回援,回来之后与宋军大战。宋军都是步兵,被辽军的战马一撞一个跟头,不多时间就被杀了个光光,大将高世宣战死,郭药师也从马上跌了下来。幸好这位药师身手敏捷,爬起来冲上城墙,嗖嗖嗖猴子一样坠城而逃。
侥幸逃得性命回来,郭药师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刘世光压根就没去“支持”他——如此一来事情就显得极为诡异。难道说宋军对于夺取燕云十六州有抗拒心理,不愿意吗?要不然的话,怎么解释刘延庆的奇怪表现呢?
只是那奚战士萧干又回来了,他先利用骑兵的优势断绝了刘延庆的粮道——这是使用了两千年之久的老战术了,中国士兵是吃小米白面的,所以这战术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就见效果——仅仅断了宋军的粮道还不够,毕竟辽兵人数太少,经不起消耗。
于是萧干就琢磨出来一个好点子。他捉来宋军的运粮官王渊,把他关在帐子里,然后召集诸将商议进军计划,扬言己方兵力三倍于宋军……再故意让王渊逃跑了。
刘延庆听了这个消息,立即精神了起来。他**大营,打马先逃,宋军则自相践踏,死尸堆弃了百余里,粮草辎重尽丢于道路,自宋神宗熙宁、元丰年间以来储存的军械装备,损失殆尽……如此看来,刘延庆军纪懈怠,刘世光违约不去接应郭药师,原因是宋兵对辽兵有一种深深的心理恐惧……
两军相争,争的就是一口气,宋军这边未战而先颓,这场仗自然也就没办法再打下去了。无奈之下,宋朝只好恳求金国,看在盟约的份上,帮我们拿下燕云十六州吧!
与虎谋皮!这是何等的傻气和天真。
更让人窝火的事情出现了。当金兵开向燕云十六州的时候,耶律大石却已经拔兵而走,另找地方建立西辽去了,燕云十六州在把大宋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在金兵到来之时竟然不战而降。
这大宋真是太倒霉了!
——说到底,北宋的灭亡,虽然有着宋徽宗指挥不力的因素,但诚如南宋张孝祥在词中所写的那样:殆天数,非人力——主客观任何一个方面的变化,总是把大宋置于倒霉透顶的位置上。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宋的先天不足,结果在国际关系中处处被动。
赵匡胤转世?(1)
北宋帝国的灭亡,究其根本,仍然是中国北方门户的洞开,使北宋在辽金关系上的任何举措都陷入了死局。
但一开始,宋金两国之间还是充满了和睦友好的气氛。除了由郭药师投奔时带过来的涿易二州,完颜阿骨打又命令金兵将燕京、蓟州、景州、檀州及顺州,全部移交给了宋朝,而宋朝则按双方事先谈好的和约支付米银——总不能让人家女真人白替你干活吧?
这个时候金国弥漫着一种浓烈的军国主义气氛。以宗翰为首的军国主义分子反对把燕云十六州归还。宗翰之所以这么搞,那是因为和约是别人签的,即使毁约也是由别人担当骂名。幸好完颜阿骨打一点也不傻,坚决不理会宗翰的胡言乱语,两国的土地交割顺利进行中……
事情按部就班向前发展,这证明了宋徽宗最初联金的政策是正确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桩诡异到了极点的怪事发生了。
还未完成燕云十六州的交割,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就突然死了。
人总是要死的,死人的事儿是经常发生的——死掉一个人,哪怕死掉的是一个皇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问题是,完颜阿骨打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突然一死,其余十州的交割就出现了问题。
十州交割出现了问题,对于大宋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但这事儿也称不上诡异。
然而诡异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完颜阿骨打死后,他的弟弟完颜吴乞买登基。他登基好像也不应该说是诡异,可接下来宋使继续赶往金国商讨燕云州土交割事宜,到了地方一见吴乞买,顿时魂飞魄散——这完颜吴乞买,长得一点也不像完颜吴乞买。
完颜吴乞买就是完颜吴乞买,他的相貌再怎么怪异,也不能说不像他本人了啊——但是真的不像吴乞买本人,这是有史料为依据的,绝非胡言乱语。
《呻吟语》云:吴乞买当金太祖朝尝使汴京,其貌绝类我太祖皇帝塑像。众皆称异。
——看清楚了没有?完颜吴乞买长得居然和宋太祖赵匡胤一个模样!
怪事!
绝对的怪事!
我们追查赵匡胤的血统基因,能够一直追溯到上古玄帝颛顼时代。《姓纂》记载:帝颛顼仍益赢姓之后,益十三代至造父,善御,事周穆王,受封赵城,因以为氏……也就是说,赵氏最早的祖宗姓赢,因为赶牛车赶得好,后来被封到了赵国。
战国时代的赵国饱受着匈奴的蹂躏,楼烦、东胡等游牧民族时不时的纵骑南下,逼得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会不会是那个时候赵匡胤的某位不知名的始祖被掳去了塞外,经过一千来年的繁衍生息,最终成为了女真人部落呢?
但又有史家声称,其实女真人那个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当时叫肃慎,还曾向周天子进贡过弓箭……存在了也没什么关系,民族融合嘛,说不定就在这漫长的历史进程之中,赵匡胤祖上的血脉早就和女真人融合在一起了……
但是当时的大宋人民可没有闲心去追查赵匡胤与完颜吴乞买的血缘关系,于民众而言,完颜吴乞买长得像赵匡胤,这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赵匡胤,他老人家在死后两百余年,又不甘寂寞地回来了。
赵匡胤又转世为完颜吴乞买回来干什么呢?
民间舆论认为,赵匡胤是回来和赵光义的后人清算血债的。
民间舆论还坚定不移地认为,赵光义的皇位来路不正,遥想烛光斧影,那定然是赵光义搞死了哥哥赵匡胤,篡夺了赵匡胤的万里河山。
还记得赵匡胤的两个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赵德昭被赵光义逼得横剑自刎,而民间传说中近乎完美的八千岁赵德芳,却是“睡死的”,睡觉也能把人睡死?那怎么睡死的偏偏是赵德芳,他赵光义就没有睡死呢?
现在我们明白为什么那些武将们在夺回燕云十六州时消极的表现了。种师道认为自己是“贼兵”,刘延庆更是干脆撂了挑子,这是因为他们都深受当时的一种社会舆论所影响。该舆论认为:赵光义法统不正,其子其孙压根就没资格继承皇位,他们不仅应该把皇位还给赵匡胤的后人,而且,他们也应该偿还赵光义篡位之时的那笔血债。
现在赵匡胤回来了,来向赵光义的后代们讨还公道来了。这种情形之下,武将如种师道,如刘延庆,哪还打得起精神跟死了两百年的赵匡胤较劲?
因果报应和托生转世之说,我们可以不信——可当时的民众信,士兵们信,武将们——岳飞是否相信这种荒谬之事,我们不得已而知,毕竟没有证据表明岳飞是一位历史唯物主义者或无神论者,但至少他的导师宗泽是相信的。老文人宗泽每次临战必乞灵于崔府君,如果说这种观念的影响在当时丝毫也没有起到作用,这决非是一个客观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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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与皇家斗法(1)
完颜吴乞买长得不像自己,而像赵匡胤,这种民间沸沸扬扬的舆论暗示了这样一件事情:
从一开始,赵光义的皇权法统就没有获得民众与士大夫的认可。
这种不认可的态度构成了北宋时代士大夫阶层及民众与皇家权力博弈的实质。由于皇权的高度集中性,皇家权力必须要时刻面对着来自于民众与士林的强烈冲击,这种冲击往往是带来强烈毁灭性质的。
这种毁灭性冲击就体现在,民众与士林往往会以道德的名义,强行将皇家权力逼向利益的死角——说清楚了就是,民众一面慷慨激昂地要求皇家朝廷发动与异族的战争,而民众则趁此机会去赵官家的后方发动“武装起义”。实际上,这一现象仍然构成了现代史学的主要观点。
宋徽宗赵佶之所以在联金灭辽上如此慎重,正是因为他清楚这一点,但清楚也没用。完颜阿骨打的死,正式宣告了北宋王朝的终结,宋徽宗吟诗绘画的好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于是金宋两国在谈判和州土交割中的磨擦系数突然大幅提升。
先是完颜阿骨打一死,金兵统帅完颜宗翰恳求废除金宋盟约,新继位的完颜吴乞买老大不乐意,斥责完颜宗翰不讲信义——何背盟之速也,斥责完了,就决定州土交割就此结束,已经给了大宋六州土地了,这还不够吗?其余的十州,不还了。
然后是张觉事件的爆发。
张觉又名张觳、张钰……不晓得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搞出来这么多的怪名字。其人乃辽平州义丰人,辽进士及第,官至兴军节度使。当金兵兴起之时,张觉情知事情不对,于是尽籍管内丁壮充军,得五万人,马千匹,选将练兵,聚粮谷,招士大夫有才智者共与谋议,准备与金兵决一死战。正准备之间,辽国已经灭亡了,张觉好生没趣,就投降了。
虽然投降了,可是张觉却是身在金营心在辽,无日不思复国之举。忽一日有消息传来——天祚皇帝的军队打回来了,此时正出没于松漠之南一带,而耶律大石远走西北,复建西辽,似有中兴之望。张觉闻知大喜,立即行动了起来。
当时,恰好一支俘虏大军经过。这支俘虏军是被金人俘获的燕京居住民,押送这支俘虏队伍的也是俘虏——原辽朝的宰相左企弓、曹勇义、枢密使虞仲文、参知政事康公弼等等。队伍行至平州,就停下来歇歇脚,准备过夜再上路。
张觉趁夜掩杀上来,杀了押送俘虏的俘虏,就立即响应起大辽的“勤王倡义,奉迎天祚,以图复兴”,但响应了好半晌,却没听到什么动静。敢情天祚皇帝此时仍然在逃命之中,张觉这边的起事,实在是出于对形势的错误判断。
判断错了也没什么关系——张觉干脆携辽南京以降大宋。
这下子张觉可算是给大宋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他带给大宋两种选择、四个结果:
选择方案一:严辞拒绝张觉的“友好愿望”,由此就产生出两个结果:
结果一:若是北宋弱小,则大宋非但错失全部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可能,而且背负上不义之恶名,冷了天下英雄的心,而且还让金国人产生强烈的战争意愿。
结果二:若是北宋强大,则北宋在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的同时,换得金国的感激与钦敬。
选择方案二:接受张觉的投降,但由此也产生了两种结果:
结果三:若是北宋强大,则张觉事件便是金国的错误,北宋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扬威于天下。
结果四:若是北宋弱小,则张觉事件将成为北宋之罪,成为金国发动战争的借口。
我们知道,北宋在战争成本上是无法与金国人相比的。游牧民族的战争是强大国家的手段,其成本之低,实在是让人提不起情绪来——只要金太宗一声令下,金国的青壮年就会每人牵马一匹,自己准备衣甲武器,嚼着牛肉干,喝着马奶兴冲冲地赶来了,临到打仗的时候连粮草运输线都没有,这哪里是北宋比得了的?
所以张觉事件为北宋带来的选择有两个,结果也只有两个。最麻烦的是,这两个结果还有以下四种变局:
若是北宋拒绝张觉,则失其道义,天下寒心,引发金国觊觎的同时,发展下去就会有两个变局:
变局一:战争发展下去出现新的变数,耶律延禧打回来,则北宋同时结仇于金辽两国。
民众与皇家斗法(2)
变局二:张觉顺利为金国剿除,则北部情势发生变化,金国铁蹄如刀锋一般直插北宋皇都。
若是北宋接受张觉,看起来似乎有些冒险,但发展下去也有可能产生两种变局:
变局三:北宋与张觉的结合,将会导致燕云一带的宋金军事力量对比出现倒转,由金强宋弱转向宋强金弱,而且燕云十六州的战略性收复将会振奋民心士气,重振大宋国威。
变局四:北宋接受张觉的投降,有可能引发北部边民大规模降宋事件,倘使如此,则北宋将会成为辽金之战的大赢家,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不能错过……
总之,由此的推演与判断,任谁都不可能拒绝张觉的投降,而是宁愿不惜行险上前一步,抓住机遇,强大北宋……但事情的发展,却根本不像宋徽宗在皇宫里所预想的那样。
却说张觉既降,金人悲愤交加,遂有南路军统帅阍母带了2ooo人的游击队前来挑衅,张觉拥兵五万,岂会怕这么一支小股武装?遂大败之。
游击队不是对手,金国人的正规军急急赶来了。完颜吴乞买派了完颜宗望,统大军战于平州,恰好这时候来自于北宋的赏赐到了。张觉兴高采烈地出城相迎,前脚出了城,只听后门一声号炮,再回头时,完颜宗望已经从对门处入了城,平州军民不战而降。张觉只身而逃,逃到了燕京郭药师那里,躲了起来。
郭药师知道金国迟早会来要人,就替张觉改名叫赵秀才,藏在了自己的军营里。后来考虑到军营这地方也不安全,容易被金人发现,就将张觉藏在了三路宣抚使王安中的甲杖库房中——在自己的地盘上藏一个人都要这么别扭,可知当时北宋军营中的情形大大不对头,只怕是每一个士兵都惦记着找机会投降,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怪事。
可是这个张觉也委实是惹祸之人,他自己逃了回来,却把宋徽宗给他的手令丢给了金国人。连机密文件的管理都如此缺乏章法,真让人拿他没有办法。
金国人追来了燕京,朝宣抚使王宣中要人:把人给我交出来。
王宣中装糊涂:什么人?没看见。
金国使者:少来了,张觉就在你的甲杖库里,要不要让我替你背一下你昨天给他的伙食菜谱?
王宣中傻眼了:你等等……我派人过去瞧一瞧……
许多修史者不了解当时的国民心理状态,认为金人的间谍工作做得非常好,实际上根本没那么一回事。由于中国的皇权政治不透明,所以老百姓们就养成了对国家大事极度关心的习惯,那张觉还没躲进甲杖库,全燕京的百姓们就已经全都知道了,一个个全都兴奋得浑身颤抖,逮到金国的使者就急不可耐地说出来,所以金人知其详情。
没办法了,王宣中被逼得哑口无言,就琢磨了一个怪招,找了一个和张觉模样差不多的倒霉蛋,一刀砍了,把脑袋给金国送去:呶,张觉的脑袋在这里呢,你们自己看看吧。
但是万万没想到,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王宣中这边还没找到替死鬼,老百姓就又知道下一步事情的发生及结果了。那颗脑袋还没送到,金国就已经知道是假的了。
真的没办法了,王宣中请示朝廷:事情闹大了,不杀张觉,已经没办法收场了……面对变局,朝廷也目瞪口呆:那你看着办吧。
于是王宣中将张觉从甲杖库里叫出来,臭骂了一顿:瞧你干的这事儿,给多少人带来麻烦……一刀砍了,把脑袋给金国人送去。
金国拿到了张觉的脑袋,一时无话可说,也找不到较为充分的借口发起战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很快,第二、第三件事又来了,一件接一件,直到把北宋逼入了坟墓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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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伤自尊了(1)
北宋将张觉交出,让常胜军——也就是郭药师的怨军大为悲愤,郭药师公开斥责曰:噢,金人要谁的脑袋,你们就摘谁的脑袋,那如果金国人想要我郭药师的脑袋呢?
听起来郭药师的话很有道理,都是北宋的不对——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北宋的力量太弱,导致了北宋做什么都不对,怎么做怎么错。倘使北宋强大,就算是摘了张觉的脑袋还给金国人,郭药师也未必敢有怨恨之心,反而会认为自己“不守信用”而内疚。
正因为北宋的军事力量与金国人不成比例,所以北宋的大臣们都希望能够借北方混乱的机会,招降纳叛,强大自己的力量。
但所有的这一切,除了给北宋带来了新的“罪状”之外,并无改于双方军事实力的对比。
先是有易州知州何灌在涿易二州归属未定的情形下——易州归属尚未定,这里怎么冒出来一个易州知州?可见北宋当时的脑子有点不大对头——传檄灵丘、飞狐两县,号召两县人民行动起来,回归北宋,“不可受辱于女真也”,结果惹得女真好大不乐意,害得使者赵良嗣再三赔罪,这事才过去。
接下来完颜宗望奉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命,与宋军办理朔州、武州、尉州等地的州土交割工作。正交割期间,完颜阿骨打突然死去,于是宗望撂下州土交割事宜,赶回去奔丧守灵。
宗望前脚走了,朔武尉三州的百姓们哭着喊着要求回到祖国的怀抱中来,遇到这种情况,谁敢说坚决不允许,一定要等宗望回来再说?
遂有河北宣抚使谭稹全部“招降之”——这件事情引发了金国各级领导人的强烈不满,都骂完颜宗望是金j,竟然出卖大金国的利益,讨好北宋。宗望感觉到非常的冤枉,于是就考虑能不能对北宋发动一场战争,以洗清自己的“金j”之恶名……
正当这种粘粘糊糊的两国磨擦进行之中,又一件关键性事件发生了,彻底地将金宋两国的关系推进了死路。
这件事还是那位离家出走的大辽皇帝耶律延禧惹出来的,这个家伙带着一支庞大的由乐师和歌女组成的大篷车队,吉普赛人一样的到处流浪,耶律大石兴冲冲的赶去与他会师,商量共建西辽大业。正商议间,金国人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了,于是耶律大石提枪跃马,大战金兵——却也奇怪,这耶律大石是宋军的克星,却独独见不得金兵,一战之下,立即溃不成军,他自己也沦为了金兵的俘虏。
金国人见到耶律大石这个俘虏,大喜?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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