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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融的掌心抚下顒衍的脸颊,柔和地说著。顒衍也难得地没有任何反抗,低低地「嗯」了声,任由他把热烫的掌心贴在自己赤裸的胸口上,尚融只觉他的心跳平缓许多,没有方才那种不正常的抽慉,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天的事,是我的错。」尚融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

  顒衍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麽,又或者是因疼痛而无法辨别,只是茫然地望著他。

  「就是顒寿忌日那天的事情。我真的无意伤害你,小衍,你要相信我,如果这世上有什麽人是我最不想看见他受伤的,那就是你了。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希望你在我眼皮底下受到点伤害。」

  尚融极尽诚恳地说著,他把视线移离顒衍,看著窗外悠悠地说:

  「离开这段期间我想了很多。知道你接掌土地庙的事情时,我开始是觉得生气,因为我害怕你重蹈顒寿的覆辙,跟著是担心,觉得非待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可,所以什麽都没多想就跟著你来了。」

  顒衍仍旧没有答话,尚融便笑了笑。

  「现在仔细想想,我这种举动,大概会让你觉得被小瞧了吧你明明已经长这麽大了,我却始终把你当作庖栖寺那个奄奄息的孩子。」

  尚融的指尖,缓缓抚过顒衍的额角。

  「我想了很久才想通这点,我要跟你道歉,我也可以保证,从今以後再也不会把你当孩子看待。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徒弟,也是归如最称职的土地神,同时也是足以和我并肩而立的男人顒衍。」

  顒衍依旧句话也没说,只是喘息变得越发和缓了些。尚融看著又笑了,「看来让你吃点苦头还是有好处的,除了喂血,几时见你肯这麽乖乖地听我说话」

  「尚融对不起」顒衍忽然微弱地开口。

  尚融怔了下,隐隐又感觉到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这种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

  「对不起你跟我对不起什麽」

  尚融笑了声。他的指尖仍埋在顒衍的胸膛里,只觉心脏的速度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平静,「啊,你是也该跟我对不起的,隐瞒我这麽久,身体不舒服就该尽早跟我说,闹什麽别扭,现在尝到後果了吧」

  「对不起很多事情,从以前到现在。尚融,我」

  顒衍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蓦地浑身颤了下,身子向後弓起,随即又软倒回尚融怀里。尚融吃了惊,刚要问他怎麽回事,却见顒衍缓缓地阖上了眼睛,彷佛睡著般。

  「小衍」尚融叫了他声,用手拍击他的脸颊。顒衍点反应也没有,他把手从顒衍胸膛里抽出来,双手扶著他的肩,微微摇晃著。

  但顒衍却像断线木偶样,冗垂著双肩。尚融只觉怀里的身躯逐渐失去体温,深黑的瞳孔蓦地缩。

  「小衍小衍小衍小衍,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尚融捉著顒衍的身体,把他平放到床上,手又伸进他的胸口,试图再次喂血给顒衍体内属於他的心脏。

  但抓之下,尚融不由得怔住了,他浑身颤抖,连把手抽出来的气力都顿时没了。

  心脏没有在跳动。顒衍体内的心脏,是完全静止的。

  尚融的脑子空白了两秒,他低头看了眼紧阖著双目,彷佛永远不会再张开眼睛的顒衍,心跳快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他把颤抖的指尖戳进顒衍体内的心脏,像平常样,拚命地把自己属於神兽的血液灌进去,又把耳朵凑上去顒衍的胸膛,试图补捉任何点微弱的心音。

  「小衍睁开眼睛小衍,我叫你睁开眼睛,听话」他嘶哑地叫喊著。

  房间的门忽然被撞开,尚融在里头大吼大叫,就算房门外的人没听壁角也都该察觉了。竟陵和秉烛等人都冲进房里来,看见眼前的光景不由得吃了惊。

  「发生什麽事了阿衍怎麽了」久染惊骇地问。

  即使不问,从现场状况也可以多少感觉出来,只见尚融压在顒衍身上,眼睛里全是血丝,而躺在床上的顒衍动也不动,脸色到唇色片死白。顿时久染的唇也苍白起来。

  「老师到底怎麽了,尚融大哥」秉烛著急地问。

  竟陵站在门口,他怔怔看著气绝在床上的顒衍,神情像沉睡过去般地安祥,时脑子竟似也停摆了,句话也说不出口。

  尚融直起身来,他把手缓缓抽出顒衍的胸膛,像是呓语般地开口。「心脏小衍的心脏忽然不跳了。」他摇摇晃晃地说著。

  秉烛夜话 181

  尚融直起身来,他把手缓缓抽出顒衍的胸膛,像是呓语般地开口。「心脏小衍的心脏忽然不跳了。」他摇摇晃晃地说著。

  此话出,房间里的人都像被雷击中似的,忌离终究是冲击最小的人,但脸上也满是忧心,他迷惘地启唇:

  「心脏不跳了,那是指死了吗」

  「死」这个字像是震憾弹样,狠狠地砸在房内每个人的头上,顿时房间里片死寂。秉烛冲到床榻前,插进尚融和顒衍之间,将顒衍的身体抱起来,冰冷的体温让他也浑身颤,他抬起头来凝视著尚融。

  「尚融大哥,有办法的吧你曾经说过,你是从死亡边缘把老师救回来的,定定有什麽办法的,对吧」

  竟陵始终站在门口,死白著脸,却动也没有动。久染这时开口了,

  「让我看看。」她说。秉烛让出位置来,她便神色严肃地凑近顒衍,半晌伸出手来,把五指搁在他胸口气海处,似乎在感应什麽。

  房里的人都屏气凝神地望著她,良久却见久染缓缓松开了手,脸上表情片茫然。

  「肉身这具肉身,已经死亡了。阿衍的肉身,已经形灭了。」

  房间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没有人有心思说话了。每个人都像被抽去了灵魂样,呆若木鸡地站在那。

  房间那头忽然传来声低吼,那声量之大,几乎震破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秉烛不得不把耳朵掩起来,那吼声正是尚融所发。回头只见尚融浑身衣衫绽裂,落地的同时化作只浑身漆黑的绒毛大狗,低头便叼起床上的顒衍。只听框隆声巨响,尚融竟连门都不走,生生便穿破了土地庙的墙,带著顒衍就往庙外冲去。

  「尚哥」

  「尚融大哥」

  久染和秉烛等人都追了出去,尚融的眼睛涨得通红,他似乎已完全失了理智,秉烛发足追上去,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尚融大哥,你要带老师去哪里」但尚融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低吼了声,声音大到连地面也为之震动。

  「滚开」

  便凌空跃过秉烛头顶,迳自往商店街的方向去了。

  ***

  神农转过身,微微簇起了眉头。

  他听见禁房外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但听起来却又不太像打雷声。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怪手在拆他家房子之类的声音。

  但这是没可能的事情,这间禁房,虽说是他在归如临时搭建的。因为归如各种妖魔鬼怪种类丰富,抓各种**来做实验来也容易,所以才选择归如做为他实验室所在地。但身为大寺的代理大长老,就算是临时的栖身之所,也不可能太马虎。

  这间禁房不仅是以女娲炼石铸成,四下还加装了他亲自书写的贔屭镇符,就算是月球变成殒石直接砸下来,也未必能伤得到这间禁房分毫。

  但巨响越来越近,神农放下手里的昙蛇心脏,疑惑地回过了头。难不成是他忘记缴土地增值税,被市府大队来强制拆除了吗最近手头有点紧倒是真的。

  神农的疑惑很快就获得了解答,禁房的天花板阵摇晃,几块炼石砸进了虚水的水面,激起阵阵涟漪。紧接著破洞里穿出抹漆黑的身影,宛如天神般从天而降,碰地声砸在神农的身前。

  神农面无表情地看著已然化成伪形满脸狰狞的老友,冷冷地开了口。

  「我记得我的禁房有门,我还教过你开门的方法。」

  尚融像是没听见神农的抱怨似的。他很快化回了人形,顒衍失去生命力的身体从他口里滚下来,滚落禁房的虚水上,尚融便用双手打横抱起他,股脑逼近神农。

  「神农,你快帮小衍看看」

  尚融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著,也不管自己全身赤条条的,他把顒衍打横放到石床上,喧宾夺主地把神农推到顒衍身边。

  「他的心脏你从我身上移植过去的心脏,忽然不跳了。我怎麽喂血按照你说的方法施术都没有用你快点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麽问题」

  尚融还在喘息,赤裸的胴体上全是淋漓的汗水。神农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瞥了尚融眼,终究还是缓缓步至石床前,镜片下的眼睛凝视了上的顒衍秒,便平静地开口。

  「这具肉身已经形灭了。」竟是说了和久染样的话。

  尚融咬住了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把他带来这里那颗心脏是你安进去小衍体内的,你就得负责到底」

  神农沉默了会儿,似乎浅浅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半晌和尚融样,把指尖伸进顒衍的胸膛里,开始摸索起来。

  「奇怪」

  半晌神农凝起眉头,尚融还站在旁,闻言立时逼了上去。

  「怎麽哪里奇怪」

  神农望著顒衍死白的脸蛋,把手抽了出来,还用旁的丝巾擦了擦手。

  「按理说不该会如此,两生术是种类似骗术的生物术数,他会欺骗你的心脏,让他相信自己仍然待在你的体内,正确来说,是把这个人类的体内当成你的体内。基本上两生术也很成功,术式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但是却产生了我当初担心的结果。」

  尚融的胸膛仍在微微起伏著,额上全是汗水。「担心的结果」

  神农的五官依旧公厘也没移动,只是平静地开口。

  「神兽的心脏生命力太强,也只有如此强的生命力,才能救得了当初这个死透了的人类。但生命力强会造成另个後遗症,那就是它即使离开神兽身体,自己也能够独立运作,但被你的心脏发现它被主人舍弃在个人类体内,後果就不堪设想。」

  神农淡淡地说:「它会大发雷霆,把周围的切脏器都当成是敌人。然後加以攻击破坏,这个容器的肉体会被你的心脏啃食殆尽。」

  尚融怔怔地听著神农的解说:「所以说它发现了」

  神农伸手推了下眼镜,沉吟半晌,又摇摇头,「我想是没有,如果两生术真的产生破绽,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个被开膛剖腹的尸体,而不只是心跳停止而已。」

  「那到底是怎麽样」尚融不耐烦起来,他拳搥在禁房的石墙上,顿时头顶的破洞又多裂了几分。神农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以我刚才触诊的情况初步判断,能想得到的可能性只有个。但就是这颗笨心脏非但没有发现真相,反而真把这人类的体内当成你的体内,导致它向这个人类的身体,索取和神兽相同的供养。」

  神农见尚融脸迷惑,指尖点著顒衍的心脏位置,又说:「我太小看神兽的生体机能了。简而言之,这颗心脏自以为是地待在别人的地盘上,恣意地向这个人类掠夺他所需要的切,把别人家当自己家。」

  尚融不知为何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耳,但他心系顒衍,也无暇去细辨神农话里的弦外之音。

  「人类的生体机能当然供养不了神兽的心脏,於是那颗心脏越待越欲求不满,要是它发现不对劲也就罢了,偏偏他没有发现,而是像小孩子闹脾气样,开始警告性地攻击那人类体内的脏器,试图让主人感觉到他的不满。」

  神农说著,「但因为情况直没有改善,那颗任性的心脏终於生气了,打定主意不再工作,才造成现在这种状况。」

  神农又把手指伸进顒衍的胸膛,在胸腔里游走。

  「你真该看看,这人类的气海被你的心脏破坏成什麽样。按理说这种状况发生不出三天,人类就会因为受不了那种折磨而倒下才对,看来你的小宠物这点倒是很能撑。」

  尚融怔在那里,他看著顒衍那张死白的颊,额角还留著喂血时忍痛留下的汗渍。

  「很痛吗我是说,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时。」他茫然地问。

  「你把你的胸口开个洞,把里面的脏器拉出来,喂给路边的野狗,这期间你还得保持意识清醒,差不多就是那种程度的痛苦吧。」神农面无表情地说。

  尚融咬住了牙,也不管神农话语里那连串的明讽暗刺了,他殷切地靠上去。

  「所以说小衍还有救,对吗神农。只要想办法安抚我的心脏的话」

  「虽然说了那麽多比喻,但我的诊断只有个结论,那就是你的心脏,和这个人类修行者不合,配合度极低。就算安抚了这次,过阵子它还是会发作,这个人类必须反覆承受那种痛苦,除非你觉得即使如此也无所谓。」

  尚融吼了起来,「那当初移植心脏时,你干嘛不先说」

  秉烛夜话 182

  尚融吼了起来,「那当初移植心脏时,你干嘛不先说」

  「我警告过你,两者是否能够共存,得实验段时间才知道,短则两年,长则十几二十年才出现排斥反应也是可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在过渡期定期喂血给你的心脏,不是吗」神农淡淡地说。

  尚融不想再花时间和他争辩,「所以说,到底该怎麽救小衍你就直说好了。」

  神农忽然回过头,镜片下的双眼深深地凝视了他眼,尚融难得从他眼神里读到些许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有两个方案。个是主案,另个是万不得已的备案。」

  神农伸出了两根手指,尚融不耐烦起来。「少故弄玄虚了,你快说」

  「第个就是放这个人类走。」神农平静地说。

  尚融怔,时还反应不过来神农话中之意。

  「你说什麽」

  神农掉过头,看著石床上动也不动的顒衍。

  「早在十七年前,这个人类的阳寿便已尽了。是你抱著他强行闯入大寺,要求我用两生术这种逆天的术数,硬是把他的肉身救活。你甚至用自己当筹码,要胁阎魔修改生死簿,这件事三长老到现在还很不高兴,直俟机要向你报复。」

  神农说出了令人意外的内幕,但尚融的脑子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神农话语里的细节。

  「生死簿可以改,因果律却无从修缮,从那天开始,这个人类的存在,就已经违反阳世的因果循环了。虽然那是你们咎由自取,但那个人类的机运和福缘只会不断地阴损下去,因为所得非分的关系。他活在阳世的日子会越来越难熬,对他而言并非好事。」

  尚融捏紧了拳头,声音全咬在牙龈里,「你是什麽意思你现在是打算说,你不救小衍了吗,神农」

  神农冰冷地望著自己交往千年的好友。

  「现在放他走,才是真的救他,尚融。」

  神农忽然罕见地唤他的名字,语调稍微放软了些。「你和那个天然神格者的承诺,让你生了心劫,心劫又生了心魔。那个心魔让你不惜逆天,也要让这个人类的肉身存活。但这对他而言并非福分,纯粹满足你的私欲而已。」

  神农似乎从鼻尖浅浅叹了叹。

  「看在你我尚有缘分的分上,我劝你放手。放他走,让他回归荫门,这人类虽然道行不深,但心性尚纯,生没有重大过犯,阴德也积了不少,轮回对他反而有好处。」

  神农的右手,缓缓移离顒衍平静无波的胸口。

  「这个人类已经死了。你得学会放下,才能渡得此劫,你有千年道行,不至於连这点也参不透。」

  尚融闻言并没有答话,只是背对著神农,双手紧握著拳头,紧到微微发著抖。

  神农以为他在考虑,也不去打扰他,但半晌只听声大吼,整个禁房和虚水都随之隆隆震动。尚融竟蓦地回过身来,把揪住神农的衣领,把他贯到石墙上,力道大到险些把神农的眼镜激飞。

  「如果你救不活小衍」

  尚融恶狠狠地说著,他双目涨得通红,像野兽般地咆哮著,「如果你救不活小衍,如果小衍真死在这里,我立刻就杀了你听见没有,神农,我会杀了所有人包括这该死的归如,包括整座大寺我会毁了所有东西明白吗,神农我是认真的」

  神农依旧面无表情。「你疯了,神兽。」

  尚融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啊,是,我是疯了没错你就当我疯了好了,早在你们让顒寿接下归如土地庙的职务,却无法好好保住他性命的那刻起,你们就该想到这个後果。你看著好了,要是小衍死了,大寺将会面对只真正疯狂的野兽」

  「你如果认真要和大寺开战。」

  神农丝毫不受动摇,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麽正如我十七年前说过的我们大寺也不会坐以待毙。虽然代价可能不小,但大寺并非对你完全束手无策。你应该知道,以大寺过去的标准,我们已经对你百般容忍了,不要试探我的底线,神兽尚融。」

  面对神农冰冷的眼神,尚融似乎稍微冷静了些。

  他依旧粗重地喘息著,手却缓缓松了下来,神农重新站直身躯,还平静地整了下衣领。

  「你说的备案第二个方法,是什麽」尚融嗓音沙哑。

  神农的眼神流过丝淡淡的无奈。

  「备案就是,就是换颗配合度高的心脏。」他开了口。

  「换颗但是神农,你当年不是说」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的心脏,这心脏本身的生命力必须强到,能够替代个人类所有生理机能的地步。在这世界上有这种能耐的心脏,除了千年道行以上的兽族妖神外,没有其他人选。」神农淡淡地说。

  「所以说了,除了我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心脏堪用啊」

  尚融烦燥地撩起额发,神农却没有改口的意思,只是冷淡地盯著他,「我没有说神兽的心脏,只要是千年道行以上的兽族妖神,都有试的价值。」

  「但问题就在於除了神兽,兽族人的生命本是各族中最短的,就算是妖神也活不到千年,你要我到哪里去找我以外另只」

  尚融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著神农,半晌像是恍然过来似地,瞪大了眼睛。

  「神农,你该不会是要我」他张开了唇。

  「嗯,狍王尚嘉,他是目前阎魔生死簿上登记阳寿最长的生物,恐怕早已超过四千岁。如果是那个妖神的心脏,或许救得了这个人类的肉身。」神农说。

  「你是在开玩笑吗」尚融连声音都哑了,他失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跟我老爸要心脏跟那家伙要他三分之二的心脏为了救个他向看不起的人类你觉得他会给我吗」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我只负责诊断。」

  神农冷淡地说。尚融用手撩起额发,脸上还满是荒谬之色。

  「而且我是跟他打了架,闹翻了才离家出走的。跟他要心脏跟那老头」

  「不只是心脏。光拿脏器来给我并没有用,两生术的施术过程你也经历过,两生的双方都必须以**的状态,带来禁房齐施术才可以。也就是说,你得把捐赠者带过来这里,我才有办法为他们施展两生术。」

  尚融的心似乎全乱了,他用手扶著额,「但是小衍的肉身呢就算我有能耐把我老爸带过来,小衍这个样子」

  「大寺有能够暂时储放肉身的地方,如果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为这个人类延命的话,我可以签署个位子给你。」神农说,语气里难掩讽刺。

  尚融还来不及开口,禁房门口便传来声音。

  「不用把阿衍送回大寺,我有更好的方法。」

  神农和尚融同时回过头,便看见久染从石门里大步走进来。她进门就直扑石床上的顒衍,关切地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九长老」

  神农微簇起眉头看著久染,跟著便微微愣。因为走进禁房的不止有久染,还有默默跟在她身後,还因为路疾奔而浑身是汗的秉烛。

  「抱歉,这孩子说无论如何定要跟进来看阿衍。」

  久染看著神农不悦的神色说:「我和他说,二哥的禁房不是凡人能进的,但他就是不听,待会我请他出去。」

  但神农看了还在喘息的秉烛,镜片下的黑眸闪过丝犹疑,良久才开口。

  「算了,不必。」他简短地说:「他可以留下来。」

  久染怔了下,刚要说话,但尚融已经抢在她之前开口了:「什麽方法久染,你有办法能救活小衍吗」

  久染用双手握著顒衍的掌心半晌,摇了摇头,神色带著浓浓的哀伤。

  「我没有办法让死人复活。但你们走後,我去察看过庙石,土地神的三魂七魄是与庙石紧紧相系的,土地神魂魄与肉身断绝凭依,庙石也会随之崩塌。但现在庙石还是完整的,那就表示阿衍的魂链还未断,如此来,我就有施展的空间。」

  久染望著神农说。

  「如果二哥说的方法可行,我可以用玄天净莲的能力,让我的莲暂时取代阿衍的肉身机能。这样非但不用把阿衍的尸身放在那种阴森森的地方,莲花只要活著,阿衍的肉身就还能够继续使用。」

  尚融怔,「继续使用那不就和活过来样吗」

  久染又摇了摇头,她长长叹。

  「净莲的生命周期只有两个月到三个月不等,但莲花枯萎,阿衍的身体就会回到原来的状态,且净莲无法在同具肉身中生长第二次,也就是说,但我的莲花枯萎,下回真的是连神仙也难救了。」

  秉烛夜话 183

  「净莲的生命周期只有两个月到三个月不等,但莲花枯萎,阿衍的身体就会回到原来的状态,且净莲无法在同具肉身中生长第二次,也就是说,但我的莲花枯萎,下回真的是连神仙也难救了。」

  尚融咬了下牙:「我明白了,我会在两个月内找到救小衍的办法。」

  「九长老,你是认真的」神农插口,他背靠在禁房的墙上,双手交抱著胸,似乎不打算再介入这场闹剧,神色异常冷漠。

  久染闭上了眼睛。「我也不希望阿衍走。」

  她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双目直视著神农,「说我放不开执著也罢参不透也好,我不能眼睁睁看著阿衍离开阳世。即便知道这样对阿衍比较好甚至是他本人的希望但是我们都办不到,二哥,不是为了阿衍,而是为了我们自己。」

  久染说著,微微别过了头,神农从她的侧颊,看到几丝乾涸的眼泪,似乎浅浅叹了口气。

  「如果阎魔不介意你为了替个人类延命,损失半百年道行,最後跑来找我兴师问罪的话,这件事与我无关。」

  神农说著,便转身走向禁房外的石廊。秉烛和久染对看眼,前者点了点头,也退到了禁房门口,背对著石床。

  尚融见久染看了他眼,竟似要他也跟著出去,便说:「我陪著小衍。」

  久染叹了口气,「净莲得在人体内才能生长,隔著衣物我无法将莲实植入体内。」

  「小衍的捰体我从小看到大,有什麽好躲的。」尚融嗤了声。

  久染古怪地望了他眼,「净莲是从我的体内,转移到阿衍的体内,我是处子之身,才能长时间豢养净莲。当然如果尚大哥不介意被我家不才兄长追杀的话,是可以继续待著看完没关系,反正被你这样的大帅哥看光我也不亏。」

  尚融怔了下,这才明白久染是指她也得脱光,下子有些尴尬,摸著鼻子尾随神农退到了门口。

  几个男人就这样背向著石床,身後传来衣物落地的窸窣声,紧接著尚融只觉身後阵微光,彷佛早晨山头渐露的曙光。紧接著禁房里炽光乍现,尚融握住拳头,强忍著转过身探究竟的欲望,身旁的神农却是脸平静,只微簇的眉心泄露他的不满。

  尚融发现他竟然在偷瞄身边的秉烛,秉烛紧闭著双目,像在默祷般,神农用镜片的馀光端详著他,半晌竟声音平板地开口。

  「你的头发,怎麽了」

  秉烛时没有回应,多半是不知道神农在和他说话,好半晌才醒觉过来。他像是受到惊吓般,愣愣地望著神农。

  「呃,被被人用剑削掉了。」

  神农听完之後,也不置可否,只是转过头去又推了下眼镜。秉烛头雾水,他和这个人的交集,只有他在从大寺要被送进归如土地庙前,短短的面之缘而已,秉烛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关心起自己的头发。

  这时候三人背後传来马蚤动声,似乎是什麽人大力挣扎的声音,然後尚融便听见顒衍的大叫声。

  他再也顾不得什麽处子不处子了,立时转过身去。入眼就是道炽光,逼得尚融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眼前的景象令众人怔,却见石床上的久染和顒衍全被白光包围,而从久染的胸口,竟长出朵有半个尚融高的纯白而巨大的莲座。

  莲座从久染赤裸的胸口开出,挣扎似地拔出了根,根像是有生命般,从久染的体内抽出,很快便扎入了顒衍的胸口,深深埋入心脏的位置。刚刚的叫声便是为此而发。

  尚融等人都屏息看著眼前的奇景。只见久染额角淌汗,右手在唇边捏著莲诀,低声念诵著。

  「华尚未敷,名屈磨罗,敷而将落,名迦磨罗,处中盛时,名芬驮利」

  莲根扎入顒衍体内後,莲瓣很快便凋谢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流水般的绿色细根,像是取代了顒衍血管般,散入了顒衍的四肢百脉。於此同时炽光也渐渐灭了,化为抹温和蕴藉的黄光,聚拢著缩入了顒衍的胸口。

  顒衍的身体剧烈的颤抖几下,往後微微弓,便无声无息地平躺回石床上。

  秉烛抢先便靠了过去,尚融也跟在後头,只有神农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久染像是用尽气力般,双手扶著石床,微阖著眼软倒在石床边。

  「久染姊,你还好吗」秉烛忙用手把久染从後面架了起来,顺手用身上的运动外套盖上她的肩头。久染脸色惨白,但仍勉强向秉烛点了点头。

  尚融则直接拉住了顒衍的肩,大声喊著:「小衍,小衍,你没事吗」

  秉烛也看向顒衍,只见他虽然仍昏迷不醒,但脸色竟已有了丝红晕,只是呼吸仍然很浅。他听见久染在旁喘息地说:「净莲在体内生长需要时间,短则几分钟,长则两个时辰,你们放心,阿衍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对著秉烛说。秉烛担忧地点了点头,久染扶稳肩上的外套,拾起地上的衣物,走到旁隐蔽处默默地穿上。

  这时神农从禁房另端走过来,尚融警戒地望著他,神农却只是停在他身前。

  「值得吗」他忽然问。

  尚融怔了下,「什麽值得」

  「堂堂神兽,大千世界里每个人都惧怕你,你本可以逍遥世,过你想过的任何生活。却为了区区个人类,把自己困在这种境地里。」

  神农说著,忽然伸出了手,迳自摸向尚融胸口。尚融吃了惊,只见神农的指尖穿过他花衬衫间的细缝,直直戳进他的心口,触摸里头的心脏,秉烛和久染都面带惊异地旁观著,「比起那个人类,你肉身的状况恐怕还严重些,我说的没错吧」

  尚融没有开口,只是抿了下唇。「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神农冷哼了声。「长期只用三分之的心脏活动,要是安分点也就罢了,偏偏你妄动干戈,还三番两次化成伪形。我应该警告过你,你的心脏已经负荷不住化形,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因为肉身衰竭而死。」

  神农用医生的语调警告著,「虽然你的神格让你死不了,但你会像你父亲千年前样,陷入百年以上的沉眠中,也不排除永远醒不过来的可能性。」

  他把手指从尚融胸口抽出来,尚融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拉拢衬衫,不自在地别过身。

  「我会陪著小衍。」

  他闭起眼睛,仰天深吸了口气。

  「只要小衍在阳世天,我就会尽切所能保住他的性命,直到他走完天年,我都不会离开他步神农,我会守在他身边,直到时候到来。」

  「不需要。」

  两人身後传来声气若游丝的嗓音。尚融忙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顒衍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

  他的唇色仍然苍白,眉间抹黑气未消。才刚直起身,便又无力地软倒回床上去。

  「小衍」尚融忙伸手扶住他的背,满脸庆幸地望著他。但顒衍丝毫不领情,他闪身避开他的搀扶,转头望著久染。

  「久染,你刚才说净莲可以维持我的肉身多久」

  他伸手触著胸口,浅浅喘息著。秉烛越过尚融,代他扶住了顒衍,这回顒衍没有任何抗拒。

  「般是两到个三个月左右,依据每个人体质的不同,净莲的生命周期也会跟著变化,且越到後期,净莲开始凋零,你的肉身也会随之衰弱所以总的来说,净莲能发挥作用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久染用担忧的声音说著。「阿衍,你」

  「两个月吗」

  顒衍不等久染再开口,按著胸口喃喃道:「那应该足够了。我会把学校的事做交接,好在七月初就是二年级的毕业旅行我还来得及带那些孩子去玩这趟。神农,荫门开以前,你找得到下任土地的人选吗」

  神农簇了下眉。「确切的人选是没有。但是据四长老的情报,归如似乎出现了另位天然神格者,虽然还没有确认。如果你真要卸职,倒非完全没有替代方案。」

  「嗯,那就好。」顒衍点了点头,似乎也没兴趣进步问那是谁。

  「小衍,你的心脏总有办法的,我会想办法」

  尚融听顒衍副交代後事的样子,不由得又慌张起来,「我不会让你」

  「我说过不需要。」

  顒衍截断了尚融的话头,他从清醒到现在还没有看过尚融眼。

  「就算你拿别人的心脏来,我也不会接受,别再做白费力气的事了。两个月後,你到这里来等我,我会让你吃掉我的肉身,到时候我爸的精守就会传承给你,包括你的心脏,本来属於你的东西,请你通通拿回去。」

  秉烛夜话 184

  「就算你拿别人的心脏来,我也不会接受,别再做白费力气的事了。两个月後,你到这里来等我,我会让你吃掉我的肉身,到时候我爸的精守就会传承给你,包括你的心脏,本来属於你的东西,请你通通拿回去。」

  他说著,示意秉烛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又转向久染。

  「久染秉烛,麻烦你们,关於我身体的事,除了今天在场的人以外,不要跟其他人说。特别是特别是竟陵那小子。」他声音有些沙哑,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久染迟疑地点了点头。尚融踏前步,张开了口:「等下,小衍」

  但顒衍忽然转过头,和尚融四目交投,那瞬间的眼神让尚融霎时噤声。

  「已经够了。」

  顒衍的声音平稳得不似平常。

  「已经够了,尚融。我已经累了。」

  ***

  桃惜走进了雪白片的病房。

  病床上躺著位少女。少女似乎正在熟睡中,胸口有秩序地起伏著。

  她的额上手腕上和腹部上,全缠满了厚厚的绷带,看就知道曾受过不轻的伤。病床头堆满了花束和小礼物,据说是班上同学来探望时带来给她的,但当中缺独独缺了桃惜的。

  原因无他,桃惜明白,因为自己就是害自己好友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阵子,在大雨那场博斗中,她身上也挂了彩,脸上贴著不透气绷带,看起来也相当狼狈。眼镜已经戴了回去,头发却没有绑起来,任由它散在穿著绿色病服的肩上。

  桃惜浅浅叹了口气,好友仍旧熟睡著,她转身就打算离去。

  冷不防有什麽东西抓住了她的手,桃惜吃了惊,低低尖叫了声,回过头来才发现抓住她的人,竟是本来以为已经睡著的好友。

  「你又想逃走了吗」

  芬妮那双黑蓝各半的眸子凝视著她,「还是你又想去反省,忏悔把我害成这样罪过」

  桃惜退了步,芬妮从床上缓缓直起身,半晌似乎拉到腹部伤口,弯腰露出痛苦的表情。桃惜关心地踏前步,半途却收回了手,微微垂下头。

  「我本来想早点来看你但最近顒衍老师园游会之後就请了长假,班上很多事情要处理,加上我自己也受了点伤,所以拖到这时候。」她难得毫无结巴地说著。

  「请长假老师又请假了吗」芬妮怔了下。

  「嗯,听说是被坦克车撞了又掉进淡水河里的缘故。」桃惜说。

  「老师他会不会太常被车撞了啊」

  「老实说,我也这麽觉得。」

  两个少女垂头相对片刻,窗外的斜阳似乎在刹那静止了,直到桃惜先抬起头。

  「那天,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桃惜开口,脸上神情十分严肃。

  「很多事情」芬妮仍旧用手按著腹部问,疑惑地问。

  桃惜侧过脸,眼镜在窗口透入的夕阳下映射出昏黄的光。

  「嗯,我不是跟你说我妈妈是自杀的吗我直以为,我妈妈是因为厌倦了家人,厌倦了我们所以才选择走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