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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

作品:[双性]异香人|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29 22:08:33|下载:[双性]异香人TXT下载
  花糕,一口苹果,显然有些饿了。

  就在他们吃的正香时,有三个人从草地上走来。领头的人依旧是戴墨镜的,他的脚步轻慢,极有目的性,然后在他们三人看过来时停在张珂笙身后三步距离的地方。

  远处有注意到的人打量,也有人怕惹麻烦收拾东西带着自家孩子走了。毕竟,男人的气势哪怕有所收敛还是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高大面无表情的男人定住脚步后,他慢慢取下墨镜,在张珂笙和申烬的注视下,对看见他脸色微变的少年道:“怎么,出去这几天你已经学不会喊人了吗?”

  少年有刹那的惊惶,然后慢慢脸上变得和男人一样冷如冰霜,“……父亲。”

  一声呼唤,震惊了申烬和青年的内心。

  张珂笙万万没想到峥峰与面前的高大男人是父子关系,且峥峰自己不说,但若细细看了二人相貌,眉眼之间确实是相似的。

  男人一双冷厉眼眸让与之对视的人感到心惊。他并未答应峥峰的低声叫唤,而是将目光转向青年。然后,他在其他两个孩子震惊的目光中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这不孝儿的父亲……叶峥嵘。”

  他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字,紧紧盯着青年神色,却发现他没有一丝任何他所料想中的反应。

  张珂笙意念微动,他恍然想起了之前峥峰问他的:“……认识一个叫叶峥嵘的人吗?”所以,少年所说的人,指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

  枯荣树叶,萧瑟晚风。

  那一夜的磅礴大雨,刺目的血迹。

  那一年的秋冬时季早已被他遗忘在过去。

  ……

  青年的脸色仿佛突然少了那么点血色,他感到脑袋中有股针刺的疼。他好似想起来什么了,在对上男人那双冷然如初的眼睛时,就好像又回到了十二三岁。

  那时他自己也还年少,面对青年一身冰冷的煞气感到畏惧。

  而现在他已快二十岁的年纪,似乎没有那么多害怕,只是觉得许多说不清的心绪,然后有那么些愣怔。

  有许多事,在岁月弹指一挥间中,不是你想记它就不忘的。

  你看流水匆匆,桃花落地,碾作尘土,可知你上一秒看到它们前,是多么的赏心悦目?若是你记得,又可知为什么它在你的记忆中存在的那么少?

  也许有只手轻轻一抹,忘了一切,亦或许冥冥中你也接受了那样的安排。

  22夜宴

  装潢豪华高档的饭店最高层的包厢里,张珂笙面色沉静的坐在白色椅子上,唇边笑意淡淡,保持着有礼却疏离的风度。

  他的心思犹疑,对于受对面收敛戾气仍旧气度不凡,沉稳高大男人的邀请,在这个华灯初上的城市的饭店里享受即将开始的夜宴,感到有那么一丝的不真实。

  他现在仍旧感觉他们的距离远的遥不可及,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悬崖,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坐在这里,与这个男人沉默以对,除此之外以后再无瓜葛牵扯。

  申烬坐在他哥身旁的位置,与峥峰面对面,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同样未发一语。

  气氛虽然沉默,但男人仿佛丝毫未受影响,包厢的灯光温暖而明亮,餐桌上的菜色丰富,他声音冷清的招呼:“吃吧。”然后,夹了一筷子的嫩笋放在青年碗里的米饭上。

  张珂笙诧然,对上叶峥嵘幽深冷厉的目光,最终收敛了神情,礼貌道:“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夹完,男人自己也有些诧异自己的举动,可是他的面色太冷太平静,让人看不出分毫差错。他明明没有那样的心思,可是在最深地处,好像就想这么做了。

  ……

  张珂笙显得并不害怕他,仿佛记忆中年少时的畏惧已经不复存在。

  可是说到底,从说话起男人一句都未提到过往,甚至神情一直表现的很冷淡,若非为了叶峥峰,只怕他们不会再有接触。

  这样看来,大家都是最简单的陌生人。

  从男人和青年的第一次有举动时,俩半大的少年就一直关注着他们。申烬是放心不下他哥,他总觉得他哥会被人欺负,毕竟他哥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吓唬人的人。

  他的指骨修长指甲莹润,握筷子的手很标准。

  叶峥峰默默喝了口水,余光盯着坐在少年旁边的张珂笙。

  两人像陌生人似的。还是,他爸真没想起他是谁?

  嗤。

  可笑。他发出淡不可闻嘲弄。

  叶峥嵘对他的小举动一直没有表态,他不愿在青年面前如何教训孩子……哪怕是个一直不得他关注的孩子。

  若非,遇上青年是个意外。

  若非,他对他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若非,他总能闻到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异香。

  ……无法避免的马蚤动。凌厉的眉峰微微皱起,他的嘴角有了那抹微微的冷笑,让伸出筷子夹菜的叶峥嵘离开了那盘有嫩笋的菜。

  席间,除了男人不时的几句谈话外,俩孩子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待他们吃饱,拿茶水润了口后,叶峥嵘让人打开了包厢的门。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冷淡且不容置啄的对呆呆坐在椅子上吃完饭不知该做啥的少年们道:“既然吃好了就去外面坐一坐,觉得无趣在外面走一走。”

  他眉目冷然,“去吧。”

  叶峥峰在他的目光下最终毫无反抗的垂下头,拉着想要呆在包厢里不肯走的申烬出门。

  “哥!”申烬扭着脖子朝他哥喊。

  张珂笙触摸茶杯的指尖微微一抖,他皱起眉,在外人看来依旧镇定的道:“先去外面呆着小烬,一会我们就回家。”

  直到申烬和叶峥峰二人被高大的下属带离房间之后,室内的温度仿佛都将在冰点上。灯光在温暖,也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凉意。

  纵使,以为自己足够有年纪不去畏惧男人气势的张珂笙脸上也露出微微的不适。他的手心有微微的湿意,眼睑上狭长的睫毛因光照而投射出浅浅的阴影在脸上,他有一种处于被动的感觉。

  这是来源于叶峥嵘身上的。

  或者说,他是故意的。在再除了他们两个人外的情况下,他仿佛掌握着一切,他不再有所隐藏的放出自身的深重煞气,掌权者已久的气势威严足以让人感到惶然不安。

  就在对面,叶峥嵘靠在椅背上,他的神情像吃饱喝足的野兽一样慵懒,那幽深的目光中透着别人不易发觉的不可一世。

  他给张珂笙做足了心理暗示,一记眼神,一记算不上多温和的笑,他两手交叉放在餐桌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紧盯在青年身上的目光从开始到现在未挪开过半点。

  如玉白皙的脸上不显丝毫慌乱,虽然仅仅是这样表面看上去的。放在桌下被白布遮挡着的双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捏紧了,多么熟悉的感觉……张珂笙真正觉醒了他那仿佛尘封的感觉。

  一如当初所见。

  少年对青年的害怕、惊奇、惶惶……纷纷来袭。

  他想闭上眼睛,又或者利用自己引以为傲的镇定自若同男人随便说一句,然后开门离去。

  别像个姑娘一样,他不怕的。像这样在心中告诫自己,安慰自己,面对男人像面对凶兽的猎物一样,天生的敏锐直觉一如当初告诉他,这是多么的危险啊。

  ……

  确实可惜,他为何不是个女人。

  寂静无声中盯着青年仔细观察的叶峥嵘在心中淡淡评价。他那一双历经红尘历练的幽沉双眸早已看透他的紧张,无法忽视的是,内心深处马蚤动的感觉一点一点,比刚才的强烈还要强烈。

  像有千百只虫子在他胸口乱窜,时不时的咬在肉上,针刺般的疼。

  这是在第一次闻香见过青年第一面后的每个夜晚都会来临的感受……

  叶峥嵘吐出一口烟圈,方向在青年那儿偏离,并未让他呼吸到太多的烟雾。

  看过老中医,外国医生,什么结论都没有。

  在最后一阵刺疼过去后,面容显得更加冷峻的男人终于沉沉的开了口。

  “敢问小先生今年几何?之前在西餐厅门外遇见过你,只觉得面熟。后来一想,也许我们还有过一段渊源。”

  张珂笙闻言微怔,男人这样客气的问话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态度颇为暧昧不明。

  他彬彬有礼道:“我今年刚满十九,虚岁二十。小时候的事大多记得不清楚,也许是与叶先生你有过一面之缘,但都是匆匆过客吧。”

  他没正面回答他,或者说,张珂笙自己也有那么一下的迟疑,他到底应该不应该提醒他,在七年前的晚秋深山里,他这个人快死在他家菜园里,后来被自己和老爹救了的事。

  可是,说出来又怎样?他不是个说旧情的人,可想而知,面前的男人也不是那样的人。

  有些事总比没有牵扯的好。张珂笙自动屏去麻烦,话语说的模糊,隐隐约约透着大家都是陌生人,不必在意那么多的态度,示意男人不要记得太多的好。

  然……有些人天生不就是爱记事的吗?

  叶峥嵘眉宇间在听完青年最后一句话时已经含有冷意,目光略带凶戾,仅是一闪而过,没让他发现分毫走踪迹。

  他在他面前,简直太青嫩了!

  叶峥嵘的态度时好时坏,他对青年的第一印象是欣赏,从外貌上的欣赏,俊秀如竹。到现在,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纯真青年有着不同一般人的心思,亦善亦恶。

  他明明拒绝了杜家收养申烬那小子,却在一次意外接受别人,无论是不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安排,青年对某些事有着执拗的倔强,他是个有自身原则的人,由不得别人打破。而现在,这个人却对着自己撒谎。

  叶峥嵘被唤起脑海深处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伴随而来的是比之前更凶猛的刺痛。

  这其中……绝对不能罢休。不管青年说与不说,他都会查下去,在七年前,一九八三年的深秋某月的事,为何没有人开口向他提过?

  “小先生是哪里人?在青城大学读书吗?”

  “是,我是本地人。”

  “荷市如今发展越来越繁荣,我的产业也会在这里开创,作为外地人还是需要小先生你和我聊一些风土人情。希望不会太叨扰你。”男人神情不变一本正经道,香烟已经从他指尖燃尽。

  任张珂笙再雷打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他也无法一直保持着淡定自若的状态。背上薄薄的汗浸湿了内衣,张珂笙无法避免的让眉头皱了起来。

  叶峥嵘是什么意思,张珂笙隐隐约约有些懂了。他看起来,十分不愿的就这样放过他。

  讨厌的人。

  “之前我的下属告诉我,峥峰和你弟弟因为某件事性格而非常合得来。”叶峥嵘略带笑意的看着他,两眼微眯道:“来时峥峰跟我说了他上学的事,我便决定让他入读本市第一小学,他有个伴是件好事。不管放学上学,他们两个都会成为好兄弟。”

  从上车把两孩子扔在另一个车里,峥峰是怎么跟你说上话的?

  张珂笙根本不信,他眼底深处的不信任让叶峥嵘抓个正着。

  但他直觉的告诉自己,这个事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他也没有权利拒绝,真正主张实施的人是这个男人,他再有诸多不悦也改变不了什么。

  张珂笙整个过程中没弯过腰板,他的坐姿端正而不失风仪,在沉默片刻以后,他在男人深沉的目光中微微挑起舒适干净的眉眼:“叶先生,我想问为什么峥峰会突然离家出走呢?我听他问起过我,是否认识一个叫‘叶峥嵘’的人。这不指的就是你吗?”

  他的面容在灯光明亮的水晶吊灯下显得越发如玉俊秀,整个人也带上了朦胧的色彩,让沉思中的男人有那一瞬间想要去触摸的恍惚。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吗?”叶峥嵘兀地站起身,他离开了他原本的位置,走到青年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

  在张珂笙突然露出的惊讶惶然目光中微微弯下身,手用力扣住他肩膀不允许他有丝毫的挣脱。叶峥嵘用一种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轻声道:“难道他没告诉你,他是毁了我一间房中珍藏的画而被我叫人打出来的吗?”

  张珂笙心跳加快,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面对男人他是毫不畏惧的了!

  肩膀被用力扣住,男人手掌的温度透过衬衣仿佛贴近自己的皮肤,张珂笙想拿另一只手去掰开它,却在伸手时被叶峥嵘抓住了。

  他仿佛是故意的,在抓住手后与它十指交缠。最让张珂笙受到冲击的是,叶峥嵘凑近了他的脖颈,竟然像只狗一样,嗅了嗅!

  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透着淡淡沉迷的口吻:“好香……你用的什么香水?”叶峥嵘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像只狗,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没触碰青年还好,一旦触碰到青年,隔得越近就越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香气让他身体深处那些虫刺般的疼都有所平息,这让叶峥嵘的心绪感到心醉神迷,他觉得青年白皙光滑的脖颈像毒瘾一样吸引着他。

  “珂笙……珂笙……”他捏着他的肩不准他乱动,用火热的唇触碰他柔嫩冰凉的耳垂:“你用的什么香水?”

  听到男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张珂笙顿时心如雷击,突然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走开!”

  &p;1t;&p;1t; 君戴花

  有这样一幕。

  一九八三年,深秋。青天白日,他老爹的房里,他扶起倒在地想爬起来的他。

  “你喷香水了?”

  “不,没有!”

  青年冷冰冰的眼神。

  他青涩稚嫩的辩驳。

  张珂笙脑海中涌现的清晰记忆像被大海冲击的一叶扁舟那般,迎着波涛,摇摇晃晃。

  他推开男人的力气有多大,就让男人在一时沉迷中不小心摔在地毯上的力气有多重。叶峥嵘满脸复杂的盯着他,他用让张珂笙皱眉的语气慢慢道:“我叫出了你的名字?”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张珂笙眼神变得清冷,他的眉宇间是不再掩饰的不悦。他清冷的目光看着叶峥嵘,用他清亮的声音带着认真道:“叶先生,你像个变态一样,让我觉得很讨厌。”

  他说的不是玩笑,任何一个人,都忍受不了来自于同样是成年男性算起来还是个长辈这样的人的侮辱!

  “张珂笙。”叶峥嵘叫道。

  青年再未看他一眼,离开他坐的位置,走向包厢的门边。

  “张珂笙。”

  门打开了,青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啪的一声轻响,包厢的门在男人的幽沉目光中合上了。

  23虎视

  包厢内的动静让守在门外的下属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们没有得到叶峥嵘的命令,也就没有要拦他的举动。

  心腹站在门口问他:“老板,要不要请张少爷回来?”

  门被打开了,叶峥嵘冷着一张脸,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字一句的问道:“吴坼,当年夺位发生意外,我受伤时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门口相貌普通的心腹眉头一跳,一点也不敢隐瞒道:“就在大苍山,我印象中张公子确实存在过。”

  短短十几秒,被问话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相同的问话,这是第二次发生了,叶峥嵘自己也清楚,没有人可以骗他。只是追问当初跟着他身边做事的下属,如今只剩吴坼一个成为了心腹。

  再去找其他人竟然都已埋入黄土,化成养分供养草木了。

  一九八三年发生的事,除了脑海中的点点印象,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叶峥嵘冷笑着走出包厢,站在楼梯间往下看,青年和两个少年正一前一后的往饭店外面走。

  这件事真是奇了!

  张珂笙在踏出饭店门槛时,感受到投射在他身上的灼灼视线,他回过头去,只见男人的手指间燃着一根烟,烟雾朦胧了他的半张脸,却没遮住他像野兽般的目光。

  发现他回头,男人对着他勾勒出一股邪气微笑,他着一身黑,面容英俊就像外籍小说中描述的恶魔撒旦。

  这样的男人让他觉得自己时刻被虎视眈眈着,这让他感到极其的不舒服。

  没人能容忍自己变为他人的猎物,就算是动物也更不能容忍,张珂笙撇过头不再看令他颇为心惊胆颤的男人一眼,直视前方步入黑夜中。

  叶峥嵘直至看见他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然后他扫到了站在饭店门口的叶峥峰……

  少年的头对着外面,街道上霓虹灯闪烁,另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少年也已经跟着他哥走了,叶峥峰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刚刚也不跟出去算了。

  “打算在门口待一晚上吗?还不上来!”叶峥嵘冷声道。

  饭店是叶家名下的产业之一,大厅里是不摆餐桌的,只有二楼三楼四楼才是用餐的地方,五楼则是修建的游泳池和健身的地方。

  叶峥峰留恋的看了一眼饭店的大门,然后才磨磨蹭蹭的走上楼梯。

  “给我进来。”男人先一步步入之前的包厢内。

  叶峥峰踩上最后一阶梯听见这话顿了顿脚步,然后在他爸周围得力下属们的逼视下最终乖乖的走了进去。

  ……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爸。”少年乖乖的跪在地毯上,与男人相似的脸同样无一点表情。

  这不是认错,这是子与父之间的对峙!

  叶峥嵘背对着他抽烟,在气氛压抑中他缓缓转过身,第一次认真打量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眉眼的确像他,作为叶家的长孙,他却有个好不上道的母亲。

  叶峥峰出生于一九八零年,正是他从各大元老和数不清有多少血缘关系的叔伯兄弟中夺家主之位的第一年。他出现的那样不符合时机,他那不上道的母亲是从另一个家族里出来的大小姐,充满了一切天真和浪漫。

  能让叶峥嵘上她,那绝对是个意外。

  而乱世中从不缺意外,叶峥峰虽然被生了下来,但他的母亲却是连半只脚都没踏入过叶家主宅,更没得到任何叶家主夫人的承认。

  那时叶峥嵘正值青年,轻狂年少,意气风发,怎能容许一个没大脑的女人成为他以后并肩,叶家主位置的女主人呢?

  人,总是想要更好的。

  何况是不可一世,身为权贵世家嫡长子的第一大少。

  他冷眼睇着这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就是他,将他一屋画像给毁了,在被叫人打出去后竟然给他遇上了张珂笙。

  “你从主家跑出来,身上无一分钱,是谁的你钱跑来荷市的?”

  这小子被主家人宠惯了,天生就是一小霸王,却能得到他老子的喜爱,没人给他钱,除了他父亲,就是他那个不上道的母亲了。

  叶峥峰不肯说话,他不知道他爸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说了以后就没出路了,虽然从小到现在他爸就没喜欢过他,但真没不管他。

  而且,要让他爸知道给他钱的人是谁,一定要被打死。

  少年同样冷着一张脸,就是不回话。

  叶峥嵘知道这个儿子颇像他,小时候不知喜欢粘,还喜欢学他。他自己是什么人,就能知道叶峥峰是个什么性子。

  他冷笑,烟圈从他口中吐出:“你不说我也知道,宅里没人敢给你半毛钱。你爷爷更不会叫人送钱给你,除了他就是杜宁姿!”他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不屑道:“你也好意思拿女人给的钱!”

  他从不说杜宁姿是他妈,经年只用“生你的女人”和“杜宁姿”这个名字来指代。

  叶峥峰小时候觉得非常厌恶,但是越大他就越明白了些什么,他生下来就被抱养在叶家,跟他母亲毫无感情可言,哪怕有那也只是出于血缘关系上的怜悯和悲哀。

  后来他就懂得,这是他爸在他成长路上教导他的第一步。

  “她给你多少钱?”

  叶峥峰真的要/草/了啊,他爸在他心目中连升十几个十恶不赦的档次。

  “……两百。”

  他在他爸的注视下和烟雾笼罩下慢慢开口道。

  这莫名的让他有种羞耻感,确实达到了他爸说的那句“好意思拿女人的钱”的标准。

  叶峥嵘冷冷嗤笑,“两百就让你为她跑来荷市找人来了?”

  叶峥峰更震惊了,他爸怎么知道他是来找张珂笙的?!!

  男人觉得他这个看似冷淡的儿子此时瞪大眼睛的表情像个傻x,横了他已冷眼,他嘲笑道:“就杜宁姿那点斤两也就能使唤的了你。你也是被人打傻了,竟然真敢跑来荷市!”他说着,眼中已泛了凶戾之意。

  叶峥峰知道自己是真把他爸给弄生气了,于是乖乖承认道:“我就是来找他的,可不是为了我……为了她,”他没敢叫出那个母亲的称呼,“您叫人打我,我憋了这么多年,就想看看您明明记不清别人却拥有他许多画像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知道他若是不说实话,迎面的肯定是他爸的一记狠踹。

  其实一屋的画像只是几笔素描而已,那时的叶峥嵘一回到曌城隔半个月就觉得自己会遗忘点什么,他画下了脑海中变得不再清晰的人物。直到后来,留在记忆中的只有一道浅浅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儿子挺识相的,根本不敢对他撒谎,叶峥嵘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指尖烟灰掉落在地毯上也不甚在意。

  “那你现在看到了?”

  叶峥峰:“……”

  他不说话,叶峥嵘也没再逼他,只是下一秒钟,他又转了个话题:“知道他身边的那孩子是谁吗?”

  叶峥峰疑惑的摇头,乖乖道:“我还没弄透他的底细。”

  他对于申烬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从这几日相处下来看,他们确实适合做兄弟。

  然而,申烬给他的感觉长的很像一个人。他暂时想不起来到底像谁,但绝对是有印象的。

  叶峥嵘看着他陷入思索中,也没给他任何提示,他道:“想继续跟他玩吗?”

  叶峥峰傻了吧唧的在他爸面前抬起头“啊”了一声。

  他爸什么时候这么好竟然让他可以跟人家玩了?不对……玩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少年受了教训,多了分心思不敢直言回答。

  叶峥嵘嗤笑他,嘴角的弧度让叶峥峰感到脸红,他确实没他爸一样有胆子。但他除了他爸谁也不怕啊!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却还是在容忍范围内,叶峥嵘唯一不满的是,他跟杜宁姿有牵扯。而如今在荷市,他确实有打算在这里发展扩建新的势力,让叶峥峰继续呆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思绪千回百转的叶峥峰在他爸冷厉的眼神中道:“您的意思是,其实是让我跟在珂笙哥身边吧?”他又不蠢,个中缘由都能前后理的出来。

  叶峥嵘挑眉,珂笙哥?看来这小子跟青年处的还算融洽。

  想到青年清隽中透着艳丽的五官,男人的眼眸更加暗沉了,这让他回想到了青年清柔的嗓音,来自于身体上深深勾引住他的香气……

  回想被打断。

  “那我住哪儿?您要帮我转学吗?”叶峥峰知道他爸不能容忍身边的人太蠢,于是也不装了,索性直接问了。

  这确实是十年来他同他爸第一次这么熟稔的对话。该庆幸有张珂笙这个人不是?

  怕是不怎么怕了,但心中的敬畏还是被烙在骨子里的。

  叶峥嵘将烟头捻在餐桌上,桌布燃了一个洞。

  “这你不用管,都已经安排好了。”

  叶峥峰:“……”少年敢怒不敢言。

  日/了,他爸是拿准了把他当价值利用了!

  在让人送走了叶峥峰后,男人带着下属也离开了饭店。夜色浓浓,万家灯火已经点燃,叶峥嵘坐在黑车的后座一手支着下巴注视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刀削的面容冷峻坚毅,让人猜不出此时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九零年代,在这个夜色笼罩下的日渐发达的城市,一切暗幕下的活动即将开始了。

  24青城

  翌日的清晨,鸟儿鸣翠柳,白露上青天。房檐上似有喜鹊飞过,惊的刷完牙洗完脸的申小烬从窗户里探出头去望天。

  “哥,有好事儿,鹊鸟停咱们屋瓦片上喳喳叫呢!”小王/八/蛋第一次那么纯情的对他哥诉说,跑到空地仰头对着房瓦张望也不嫌累。

  整理好仪容的清俊青年推开他的房门,干净白皙的容颜是不输于水粉画的娟丽。

  申小烬立马收回看鹊鸟的目光,去欣赏他哥养眼的脸庞,还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深深的将他哥的美貌印在脑海深处,可以在上课感到审美疲劳后想想他哥洗洗眼睛。

  ……申烬小王/八/蛋就是个贱小孩。

  “只有一只喜鹊,算不得什么好事。”张珂笙看了屋檐上单只鹊鸟一眼道。

  申小烬回过神来,惊叹:“咦,鸟呢?刚不是有好几只的吗,怎么只剩一只了?”

  ……小孩太纯真了果然就会一副呆傻呆傻的样子。

  张哥哥明眸中透着淡淡笑意,然后转身往客厅吃早饭的方向走去。

  小小圆桌上摆着清粥,南瓜饼,豆浆,油条,小馒头。申小烬坐在椅子上,先给他哥夹了个小馒头,再给两位长辈夹了他们爱吃的口味,最后才轮到自己。

  张珂笙爱吃清淡的,早上太过油腻的不碰,油条从不单吃,都是放在豆浆里配着吃的。

  申烬记得他哥吃早餐的步骤,先喝三口粥,一个小馒头,再一根豆浆汁配的油条,再喝完剩下的清粥,完毕。

  吃的有些少,像他自己的一个早上就得一碗粥,三个馒头,三根油条,还会再喝一碗豆浆。

  申烬挺怕他哥嫌他能吃,不过自始至终他哥都没说过他,这让他很感动。

  “哥,今天星期一,晚上有家长会呢!”申烬努力塞下一口油条,口齿不清道。

  张珂笙放下瓷勺,擦了擦嘴道:“好。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张哥哥第一次家长会呢,不懂有什么程序。

  不过,身边倒是有个人知晓。

  “少爷,带点钱去家长会上不出意外是需要给学校某些事项交费用的。其余的,就是老师们会和其他家长谈论一番关于孩子的事。”张叔尽职道。

  以前上学时期,都是张叔替他去的,老师并无什么意见。还对张珂笙这样优秀的学生赞赏有加。

  于是,他明了的点了头,他是想从老师那里了解申烬的校园生活的。

  养弟弟……从家长会开始起。

  用过早餐后,张珂笙拿了他的书具文本,领着背上小黄鸡书包的申烬走出了大门。

  绿榕宅的墙有两米高,拦不住参天大树的生长。枝叶徐徐从墙边攀爬了出来,枝繁叶茂在夏天绝对是个能乘凉的好地方。

  而此时,这个地方已经有人姿态慵懒的靠在墙壁上,伸手把弄着垂在空中的树叶。

  申烬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帮他打过架,痞过他药钱,如今同样跟他背着差不多的小鸡书包的王/八/蛋站在他家外面跟他打招呼。

  少年抬头,朝他那个方向看去,两眼一弯略带邪气的笑道:“嗨,小鸡仔。”

  申烬:“……”嗨你妹的小鸡仔,以为自己是洋鬼子吗德行!

  申烬傻眼了都。

  然而,叶峥峰根本没继续搭理他,他在下一秒钟以迅雷之姿换了个表情和姿态,对后脚走出来的清隽青年讨好道:“早上好,珂笙哥!”

  差点踩歪石阶的张珂笙立马稳定了身形,然后,极其云淡风轻的看过去:“峥峰?”

  昨晚回来的时候这孩子根本就没跟他们一起,张珂笙以为自此也就不会再见到他了的,没想到在第二天的早晨会打个罩面。

  他表现的很随意的扫视一眼四周,没发现男人的身影,不由得感到一丝轻松。

  不过,少年穿的跟小烬一模一样的校服戴红领巾的着装是怎么回事?

  张珂笙挑眉:“你……”

  叶峥峰摸摸鼻梁,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慢慢说出让申烬恨不得捅他一刀的话:“我爸给我转校了,他说咱们能认识肯定特别投缘……所以让我跟小烬一个学校,相互有个照应,毕竟我是新生以后……请多指教呵呵。”

  相互照应个什么?

  照应一刀捅死你么?

  新生又怎么着了啊他不也是新生?

  果然今天一早的成群结队的喜鹊都是幻觉吗!申烬扭过头紧紧望着他哥,仿佛只要他哥一点头他就立马冲上去捅死这王/八/蛋,再跑去杀死另一个老王/八/蛋。

  草/了……

  可是张珂笙没有点头,他只是看了一眼申烬,就让这孩子乖乖的放下激动的要杀人的心思,然后背着他的小黄鸡书包走到他哥身边。

  叶峥峰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眼底藏着对申烬的淡淡嘲弄。

  让你怕你哥,让你不敢拿我怎么样,呵呵!

  张珂笙拍拍申烬的头,对倚墙的少年道:“你吃过早餐了吗?”

  叶峥峰摇头。

  张珂笙微愣道:“怎么没吃?”

  叶峥峰垂下头,语气有些低靡:“没人给我弄……也不知我爸昨晚回来没回来。”

  难道这孩子妄想着他爸给他做早餐呢?张珂笙微微无语,从他的印象中,男人就没动过手,他家的厨房当时除了他和他老爹使用,就是男人的下属了。

  不过,他们住哪儿?

  张珂笙:“你等等。”他说了句,转身又回了绿榕宅里。

  被留在原地的只有申烬和叶峥峰了,小黄鸡少年不耐的扯了把红领巾烦躁道:“我说你烦不烦啊,你缺爱也不能老找我哥行吗?他是我的!”

  另一个红领巾少年跟着冷笑讽刺道:“是谁的还不一定呢,你自己别像只缺爱的小母鸡就行了。”

  申烬:“我要杀了你!”

  叶峥峰:“我要弄死你!”

  ……

  一大清早的,两个青涩少年各自背着他们傻x无比的小书包打着红领巾,像两只为争夺母鸡使用权的公鸡一样气势汹汹的瞪视对方。

  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在青年走出来时,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叶峥峰带着笑脸看过去,下一瞬间呆了呆。

  张珂笙把拿油纸包好的馒头油条和南瓜饼给他:“吃吧,豆浆我给你拿着,今天先送你们去学校。”

  少年眼中的假笑淡了下去,视野里只有青年柔和的眉眼……

  “谢谢。”他接过,看见一只握笔肯定非常好看的手上拿着一杯豆浆,那应该还是有温度的,白皙的手皮肤有点点泛红。

  张珂笙“嗯”了声,然后在申烬颇为不满却没有奈何的眼神中说:“要好好相处,有个照应是对的。”

  那就一定要照应捅死他……申烬默默道,重新整理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红领巾。

  屋檐上的喜鹊早已飞走了,街坊领居相互问了个早,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混吃混喝的继续混吃混喝。

  在走出自家巷子后,青年的位置在中间,左右分别是两个少年,每有遇到熟人都会问上一句:“哎,有来了个表弟啊?”

  “表哥”张珂笙淡淡一笑,“嗯。”

  申烬小声自言自语道:“明明只有我一个啊……”受伤了。

  又是吃油条又是啃馒头的叶峥峰笑呵呵的朝人家点头,不见半点冷淡的神情。

  张珂笙带他们过马路,一人一只手牵着,小黄鸡少年一脸的不愉快,喝着豆浆的少年笑意盈盈的,中间的青年温润如玉吸引了一路追随的目光。

  过了马路后,豆浆少年一副恬静美好的样子,突然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对青年道:“珂笙哥你看,那就是我家!”

  张珂笙和申烬一齐看过去,斜对面院子的大门里走出一个英俊的男人,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人打开车门恭敬的等候着他。

  “咦我爸昨晚趁我睡着的时候回来的吗?”豆浆少年一脸又无辜又疑惑的表情道,豆浆被他喝的咕噜咕噜想。

  走到车旁的赫然就是气势非凡身份尊贵的叶家掌权者叶峥嵘。他好似感应到他们三个的目光,随即偏头看了过来,在看清是谁时,冷峻的脸似乎柔和了些许,他的鼻头好像动了动。

  他就像只狗在嗅什么一样!

  张珂笙顿时僵硬了身体,惊讶又觉得羞耻的瞪视他,在昨夜包厢里的那一幕又重回他的脑海中。简直无可救药!

  豆浆少年得意的勾起嘴角,这下他应该能得到他爸不少好处。

  张珂笙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对申小烬好弟弟道:“该打的还是全部打死,你只要注意分寸就好。”

  豆浆少年叶峥峰僵硬了嘴角:“……”

  申小烬好弟弟非常愉快的点头:“谢谢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说叶家父子不是预谋好的张珂笙自个儿都不信了,他冷淡的无视了叶峥嵘,在叶峥峰忐忑不安的注视下领着他们往第一小学走去。

  申烬头一次知道他哥狠下心来原来也能那么吓唬人,这不是说一个人多有能力多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