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他踮起脚,抓住剑,努力地向自己的方向拉扯,想把它拿下来。
小手摸到剑鞘上的花纹,凉凉滑滑的,凹凸不平,十分有趣。用力拉了一下,那剑却依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洛水黯停了手,眉头微微蹙起,疑惑又惊讶地打量着那把剑。
真有这么沉吗?
小家伙还不服气,两手一齐伸过去,再一用力,剑果然动了。心里一喜,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劲,只听“哗啦”一声,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脚下。洛水黯被这声响吓得一哆嗦,猛地缩回了手。那剑已经拉到桌边,顺势掉了下来,洛水黯大惊,顾不得去看刚弄砸了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又去接剑。但剑身的重量加上下坠的力道,又哪里是他能拿住的,那剑砸了他的手一下,随即“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听到这一阵子乱响,洛玉枫抬头,望了过来。那边的桌上似乎少了不少东西,洛水黯正站在满地散落的书卷之中,惊恐又无措地四下看着。洛玉枫连忙起身,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爹……”
一时好奇,闯了祸,看着脚下的一片混乱,洛水黯已经吓呆了。听父亲问自己,紧张得头也不敢抬,小声道:“我,我把东西摔了……”
洛玉枫微微笑了笑,蹲下身去,边伸手去拾那些书卷,边温声安慰道:“没事,这些东西又摔不坏,不用紧张。砸到你没有?”
洛水黯小小地松了口气,摇头道:“没。”说着,便也去收拾那些东西。
二人将书拾起,重新堆回桌上,洛玉枫最后拾起了那把剑,没想什么,把它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洛水黯望着父亲手中的剑,看了许久,但终于还是没说话,也不敢再去碰,老老实实地到一边坐着去了。
苏湘湘好笑地瞥他一眼,坐着没动,脑中又想起刚才和洛玉枫说过的事。虽然早已想好人选,却一直缺个借口应付丈夫,眼下这倒是个机会。有了想法,脸上浮现出一丝轻快的笑意,她草草将手中最后几页文档分完,站起了身,对洛玉枫道:“你快点写,我去看看儿子。”说罢,她便从桌后绕出来,走去洛水黯身边。
洛水黯正低头翻着从旁边书架上取下来的书,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是母亲,他赶紧把书推开,坐好,叫了一声“娘”。
苏湘湘在他身边坐下,偏头看着他,笑着问道:“看什么呢?”
“书。”洛水黯把书拿起来,递给她。苏湘湘接过去,扫了一眼,那上面有不少图画,看起来像是本兵书。苏湘湘随手翻了几页,没什么兴趣,便合上书,逗他道:“这书没什么意思,想打架,还是学剑法比较厉害。你要不要学?”
洛水黯惊讶了一下,随即欣喜不已,问道:“娘,你要教我剑法吗?”
“娘现在怀着你的弟弟妹妹,教不了你,帮你请一位叔叔来,让他教你,好不好?”苏湘湘语气温和含笑,诱哄他上钩。
“好啊!”洛水黯果然开心地答应了。
苏湘湘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将书还给他。转头看向洛玉枫,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话,见她望过去,便问道:“湘湘,你是想请谁过来?”
苏湘湘走回桌边,向他要了纸笔,笑着道:“就是当年跟我同门的那些师兄弟,写信过去,问问谁有空,就叫谁来。”说着,她把纸铺好,提了笔,准备开始写信。
洛玉枫不疑有它,微笑点头,道:“那当真好。你写吧,写好了我叫人送过去。”
苏湘湘嗯了一声,匆匆落笔,很快便将信写好;洛玉枫这时候也抄完了最后那几份文档,将桌上的纸页收拢起来,装订成册。洛水黯见爹娘都忙完了,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走过了来。他停在桌边,仰脸望着父亲,眼中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苏湘湘把信装进信封,封好,脸上笑意盈盈,似乎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有人报道:“将军,庆王府来人求见。”
洛玉枫怔了一下,看一眼苏湘湘,这才应道:“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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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上树
很快有人进了屋,苏湘湘抬眼一看,竟然又是邱山。眼见着邱山又是一脸急色,匆匆而来,她眉头一挑,略带不满,但还是没说什么。邱山向洛玉枫行过礼,随即转头,向苏湘湘道:“洛夫人,端王走后,世子又惹祸了。王爷这次真是气坏了,要打世子,谁也劝不住。王妃派我来请您,让您过去劝劝王爷。”
一听这话,苏湘湘便颇感无趣。她本来是懒得理会明殷家里的事,今天出言维护璟辰,也只是怕明殷在明霖面前表现得过于冲动暴躁,不想留人口舌而已。只要庆王府把门关上,里面闹成什么样子,她都毫不关心。
但是……她稍低了头,看了一眼儿子。那小男孩果然面1ou忧虑,不安地拉住父亲的手,直直盯着邱山,像是极为担忧。
虽然不知道就这么几天,这两个小家伙的交情为何就能培养得这么深厚,但苏湘湘还是不想让儿子失望。顿了一顿,转头看向洛玉枫,问道:“你手头的事忙完了吧,我们过去一趟?”
洛玉枫点头道:“都好了。快走吧,别耽误了。”说着,他牵起儿子的手,带着苏湘湘出门,上车,往庆王府去了。
路上,邱山简单向二人说了说情况,大约就是璟辰又去找瑛晫的麻烦,被明殷逮到了。小孩子的那些鬼把戏,苏湘湘听得一脸无聊,勉强打着精神,才没有睡着;洛玉枫倒是认真听了,点头道:“知道了,世子就是淘气些,王爷在气头上,能劝下来最好。”说着,他扭头看向苏湘湘,想问什么,但见到她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只能将话收回。微微笑了笑,温声道:“你又困了?总在外面跑,还是会累的吧。”
苏湘湘摇摇头,坐直身子,道:“本来想着能去逛街的,结果又要变成劝架了……这叫我怎么能有精神。”
洛玉枫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接她这句话,转头回去,又跟邱山闲聊了两句。从南门到东北方向的王府,路很远,正是半下午的时分,人也正多。马车行得很慢,走走停停,终于到达庆王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洛水黯早就担心得坐不住了,车门一开,他便急匆匆地跳了下去。
洛玉枫下了车,扶了苏湘湘,叫她小心。邱山让人开了门,向二人道:“二位请吧。”说着,便转身带路。他心下焦急,也不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王爷有没有把世子怎么样,只一心挂记着这事,脚步不自觉地便走得急了,很快就过了花园,入了内院。
内院此时比上午多了不少人,远远地便听到一片混乱嘈杂的人声。几人进了院门,抬眼一看,只见明殷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棵树下,指着那树叫骂着,庆王妃拉着他的手臂,苦苦哀求,旁边围了一群丫鬟小厮,忙里忙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苏湘湘抬头,望了一眼那树。那树挺高,刚入秋,叶子还颇为繁茂,隐约能看清枝桠见闪动着月白绣金布料的光泽,该就是璟辰了。
这孩子,害怕父亲责打,竟然就上树吗……
苏湘湘微微惊奇了一下,心里隐约起了几分欣赏。
“……你个兔崽子,还不快给我下来,我今天要不收拾了你,我就跟你姓!……”
明殷看起来是彻底被他气糊涂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骂都骂不利索了。苏湘湘轻轻一笑,缓步行过去,在他身后停住。周围的下人见了邱山,纷纷让开路,苏湘湘这才看清楚,站在人群最里面的是几名侍卫。看起来,明殷是打算叫人上树,把璟辰揪下来。
“还不快上去,把那个臭小子给本王抓下来!你们这群废物,都愣着干什么呢!”
“王爷,您息怒啊,不要……呜呜……都站住,不准碰世子。”庆王妃一边哭着劝阻明殷,一边厉声制止侍卫。
这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几名侍卫左右为难,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听谁的好。
“王爷,王妃,洛夫人来了。”邱山急急通报一句,叫人扶住庆王妃,道:“王妃歇歇吧,洛夫人来了。”
庆王妃被人扶住,退开半步,回头看到苏湘湘,含泪道:“洛夫人,您一定要劝劝王爷……璟辰……”说着,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明殷正烦躁暴怒,扫一眼苏湘湘,目光很快又挪开,向庆王妃怒道:“别以为找了她来,我就会饶了那臭小子!今天我非打他一顿不可,谁也别想劝住我!”
说着,他恶狠狠地转开头,瞪着那群侍卫,吼道:“再发呆,这个月的工钱,谁也别想领!快给我把他抓下来!”
被他这般无视,对苏湘湘来说,倒还是个蛮新鲜的经历。她稍微起了些兴致,在明殷身边立住,向他问了好,然后便不再说话。望着那几名侍卫和树上的璟辰,像是在等着看戏一般。
明殷稍怔了一下,看她一眼,随即回过神来。眉头拧的更紧,厉声斥责那群侍卫:“快把人给本王抓下来!”
“不要,不许动世子,都出去!”庆王妃急切地喊道。
明殷似是已经忍无可忍,下令道:“来人,把王妃带回屋里!”
“王爷,不要啊!我们就他这一个儿子,他淘气些,训几句就是了,不能打……”庆王妃被人拉住,却犹自坚持着,不肯离开。邱山在一边劝她,明殷却始终冷着脸,没有丝毫动容。
“明殷叔叔,别……别生气了。”
气氛正紧张着,忽然传来一个清稚的童音,小小弱弱的,听起来还有些紧张。苏湘湘微笑着垂眸看过去,果然看到儿子正站在明殷身边,一脸担忧。
洛水黯一向老实,并不太爱说话,但是为了这个仅有的朋友,还是鼓起勇气,顶着明殷的怒火,开口求情。
明殷低头,一见是他,稍顿了一下,哄他道:“黯儿,没你的事,叫你娘带你回家去吧。”
“明殷叔叔,别生璟辰的气了。他……郡主……我们没有……”
洛水黯想替璟辰辩解几句,但是又不想说瑛晫的坏话,犹豫着停下来,望了璟辰一眼。
璟辰钻在枝叶之间,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的情况。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乌亮的眸子里却满是倔强,也不知在生气,还是被吓着了。
明殷索性不去理会洛水黯,恶狠狠地瞪了那群侍卫一眼,道:“好,璟辰翻天了,你们也跟着反了是不是!都不动,那我自己上去抓他!”说着,他甩开身边丫鬟伸来的手,怒气冲冲地迈步,向璟辰栖身的那棵树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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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劝架
明殷是真的气昏了头,一心想着收拾璟辰,指使不动侍卫,竟然打算自己上树把儿子揪下来。闹到这种地步,再看笑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苏湘湘上前一步,拦住他,微笑着温声道:“王爷不必亲自动手,这么棵小树,怕撑不住您的身子。”说着,她转回头去,唤洛水黯:“你上去一趟,劝世子下来。”
洛水黯应了一声,快步走过来,利索地向上爬去。苏湘湘轻轻将明殷拉回来些,道:“王爷何苦跟世子生气。小孩子这个年龄,你费尽口舌教训,他们都不一定能听懂。还是省省力气,随他们闹吧。过几年就都好了。”
明殷甩开她的手,怒道:“我说了,今天谁也别劝我。本王就想教训个儿子,还不行了吗!”虽然正在气头上,但面对苏湘湘还是有着几分顾忌,太过凶狠的话说不出口,只能不耐地道:“你快回去,别管我们家的私事。”
苏湘湘笑了笑,没有答话。抬头看了一眼儿子,他已经爬了上去,正攀在枝头,小心翼翼地跟璟辰说着什么。璟辰一脸警惕抗拒,又往后面挪了挪,握着树枝的手抓的死紧,一副打算长在树上的样子。他脚下踩着的树枝并不十分结实,已经被压得微微发颤,再多动几分,怕是就要撑不住他的重量了。
苏湘湘稍打量了一眼那树的高度,然后便收回目光,淡淡笑着看了一眼明殷,不再劝说。
明殷仍然满脸怒意,苏湘湘却又没了动静。洛玉枫不禁面1ou忧色,开口劝明殷:“王爷,今天的事情,并不完全是世子淘气,也还因为两个孩子闹别扭,折腾的过分了。王爷这般将两个孩子各教训一顿,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想办法让世子和郡主和好,然后再说世子淘气的事吧。”
明殷哼了一声,冷着脸道:“本王懒得跟他费那口舌。就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他态度死硬,没有丝毫余地,洛玉枫却没有放弃,还想再劝。刚要开口,上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是树枝折断的声音。洛玉枫一惊,抬头望过去,只见一片乱糟糟的树影之中,忽地坠下来一个小男孩。是璟辰!
璟辰倒是镇定,只在脚下一空的瞬间惊了一下,随即便稳下神来,没动,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树上的洛水黯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猛地扑过去,伸手抓他。
“璟辰!”
“世子!……”
见到这一幕,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庆王妃惊得怔了片刻,然后便惊叫一声“璟辰”,从丫鬟手中挣出来,拼命往树下奔去。但下坠的速度,又怎是她能赶上的。离得还远,眼睁睁地看着儿子随一堆枝叶重重摔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扑在尘土中,稍稍颤了两下,然后便趴着不动了。她猛地大哭出声,撕心裂肺地喊道:“璟辰!”
“噗……”
一声闷响,又一个小男孩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璟辰身边。是洛水黯。他是想抓璟辰,却抓了个空,随他掉了下来。一落地,他便飞快地翻身爬起来,扑去璟辰身边,紧张惊恐地晃他,急声问道:“璟辰,你还好吧?璟辰!……”
明殷眉头一蹙,看着躺在洛水黯身边一动不动的儿子,心里忍不住还是起了一丝担忧。怒火被焦虑压下去一些,他大步走过去,在璟辰身边蹲下身,摇了摇他,唤道:“璟辰?”
洛玉枫急急过去,伸手握住洛水黯的肩膀,把他拉起来,看清他没什么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璟辰。
璟辰这时候仍然不动,闭着眼,哼都不哼一声。明殷眉头蹙得更紧,恶声骂了一句:“少装样,赶紧给我起来!别以为摔了一下,就能逃过这顿打,先给你记着,等伤好了,再补回来!”
庆王妃哭着抱起璟辰,道:“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打他……我们就他这一个儿子,你非要把他逼死是不是!”
明殷哼了一声,道:“都一样是孩子,怎么洛水黯掉下来没事,他掉下来就不能动了?分明是装死,想……”
“人家家的孩子听话,懂事,不怕摔,什么都好,你要了他们的儿子算了!……我生的儿子就这样,你瞧不上,叫你那群侍妾再生啊!”
庆王妃担心璟辰,一时气急,又开始撒泼般地骂起明殷来。明殷被她骂得反而稍清醒了些,眉头皱紧,冷声斥道:“当着别人的面,你就不能有个王妃的样子吗?总说儿子成天没规没距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给他做了个什么榜样!”
“我怎么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庆王妃跪在璟辰身边,搂着儿子,一边哭,一边抬头望着明殷,骂道:“当初没成亲的时候,你跟我爹说的多好,说我端庄大方,生来就是王妃的样子……然后呢……然后我就嫁过来,当个端庄的王妃,给你撑这个门面,可是你呢……你嫌我沉闷无趣,一房一房地往回领小妾!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有没有……”
“住嘴!”
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斥骂,明殷怒气渐渐又升了起来,越听越烦。转开头不去看她,挥手叫人道:“把王妃送回屋去,没我的话,不准放她出来!”
二人都是又急又怒,说起话来不过脑子,这种没法子理论清楚的旧账,只会越说越乱,越说越急,越说越没法收拾。这时候能暂时分开,有时间冷静一下,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苏湘湘静静立在一边,看着那群丫鬟依言去扶庆王妃,没有说话。
洛玉枫却没想这么多,只怕庆王妃伤心难过,连忙劝明殷:“王爷,王妃是担心世子,一时气急才会说出这种话。您别放在心上,还是赶紧叫人来看看世子吧。”说着,他拦住来扶庆王妃的丫鬟,道:“王爷说的气话,你们别当真。世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你们要真把王妃带回去,王妃还不得担心死了。”
那几个丫鬟看了一眼明殷,见他一脸烦躁,却没说什么,便当他是默认了。几人将庆王妃扶起来,一边轻声劝着,一边帮她整理衣服妆容。
看到洛玉枫松了口气的样子,苏湘湘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这可真是个烂好人,不过……她扫了一眼被丫鬟簇拥着,低低轻泣的庆王妃,她虽然哭得柔柔弱弱的,眼中却隐隐闪动着一丝怨忿;再看明殷,却是一脸烦躁不忿,看都不看她一眼。
洛玉枫只顾上阻止明殷和丫鬟们,却忘了劝解庆王妃,这次怕是要好心办坏事了吧。苏湘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牵起儿子的手,领着他,稍站开些。远远望着那边忙碌的人群,慢慢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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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闹翻
已近傍晚,天色渐暗,风微微有些凉。院子里围着许多人,却个个噤若寒蝉,只有庆王妃低低的哭泣声。明殷被这哭声搅得心烦不已,放开璟辰,抬头,不耐地说了她一句:“你能安静一会儿不,正烦着呢,你还添乱!”
庆王妃止住了哭泣,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儿子,眼中满是担忧焦虑。目光转到旁边的明殷身上,立刻又起了一丝怨忿。
明殷不再理会他,又低了头去看璟辰。璟辰仍然紧闭着眼,一动不动,虽然身上只能看到一些轻微的划伤,但是却一直醒不过来,像是摔到脑袋了。明殷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隐约起了些许悔意,站起身,僵着声吩咐道:“把世子送回屋里,传太医!”
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人立刻忙碌起来。早就有人准备了藤椅,很快便送了过来,璟辰被放上去,几个人仔细地抬着,庆王妃匆匆拭去眼角的泪水,跟过来,指挥道:“送东厢房去,快传太医。”
几人依言,抬着藤椅往东边行去。明殷眉头紧锁,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等庆王妃过去,这才迈步跟了上去。一群人急匆匆地忙着收拾准备,院子里处处都是脚步声和杂七杂八的人声,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肃穆起来。
那一片乱,看得苏湘湘有些烦躁。她停着没动,远远地望着人群,慢慢想着如何快点把这事解决掉。正发呆般思索着,手上忽然传来一股小小的力量,拉着她往前走。苏湘湘回过神来,低头,是洛水黯。
“娘,我们过去吧。”洛水黯焦急地望一眼璟辰,又回头看苏湘湘。
苏湘湘微微笑了笑,应了声“好”,领着他,随人群行了过去。洛玉枫跟在她身边,边走边道:“湘湘,你劝劝庆王吧。今天本来是孩子们的事,闹到现在,却让庆王妃这么伤心,实在是……”
“我倒是想劝,只是夫妻吵架,自己想不开,谁也劝不通。”苏湘湘淡淡笑着,随口应付了一句。
洛玉枫微微怔了一下,轻叹道:“的确是……庆王……”稍稍顿了一下,又道:“你还是劝劝,有用没用的,试试总不会错。”
苏湘湘转头,笑着看向他,逗他道:“你真是事多,别人的媳妇,他自己不好好待着,你替他心疼做什么。”见洛玉枫的脸稍稍泛红,苏湘湘的心情顿时轻松愉快了不少。她扭开头,轻轻一笑,道:“好啦。知道了。”说罢,她握紧洛水黯的手,稍微加快了脚步,向那边走去。
三人入了东边的卧房,璟辰已经被放在床上,庆王妃坐在床边,又抹开了眼泪。丫鬟们一边帮璟辰清理身上的小伤口,一边劝她。明殷远远地站在一边,板着脸,皱着眉,一副烦躁又担忧的模样,时不时地望过去一眼,又很快转开目光。见苏湘湘进来,他没心思理会她,只稍稍点头示意,随即便继续望着人群发呆。
苏湘湘松开儿子的手,让他去看璟辰,自己则行至明殷身边,微笑着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明殷眉头蹙得更紧,刚想反驳,外面忽然有人来报:“太医到了。”明殷的视线越过苏湘湘,望向门口,很快下人领着一个老大夫,急匆匆地进了门来。明殷认得他,开口道:“秦太医,不必行礼,快去看世子。”
那老大夫欠身应了,脚步不停,直接行至床边,仔细检查起来。庆王妃站起身,稍退后些,没有出声打扰,只焦急地看着他。
一屋子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秦太医身上,那老大夫却依旧镇定,一丝不苟地认真检查着,动作不紧不慢的,又透着几分小心谨慎。许久,庆王妃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秦太医,世子怎么样,有事吗?”
秦太医仍然仔细查看着璟辰,把他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这才起身,道:“回王妃,世子该是被撞到了脑袋,才会昏迷不醒。不过并不严重,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了。”
庆王妃悬着的心终于稍松了些,眉头舒展,随即又不放心地问:“这是摔到头,那世子醒来之后,还会有什么影响吗?”
秦太医摇头,谨慎地道:“这不好说。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究竟怎样,只能等世子醒来再看了。”
庆王妃立刻又担忧起来,望一眼璟辰,目光很快又转回秦太医身上,急着纹道:“那要是有事,该怎么办,世子摔这一下子,可别……”
明殷心里本来就不太舒服,听秦太医说儿子没事,才稍安心了些。此时庆王妃又纠缠着不放,他便不耐地打断道:“太医不是说了吗,等他醒了,自然就知道了。你这么急做什么。”
庆王妃转头过来,瞪他一眼,一肚子怨气,却因为太医在场,不敢发作。明殷冷哼一声,不去理会她,转而问秦太医道:“他多久能醒过来?”
秦太医稍为难了一下,含糊着回道:“世子摔得并不重,该不会很长时间。”
太医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没事了。明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庆王妃道:“行了吧,别哭哭啼啼的了,你儿子没事。”虚惊一场,忧虑退去之后,怒火再次袭上心头。他走过去几步,冷声道:“这臭小子,就是怕挨打,才故意从树上掉下来的吧。成天就会耍这些把戏吓唬人!等他醒了,看我不加倍揍回来!”
庆王妃顿时急了,道:“你都把孩子逼得摔成这样了,还不满意吗!非得把他逼死才高兴是不是?”
明殷一肚子火正没处发,见她又当着外人的面撒泼,便怒气冲冲地斥道:“本王教训儿子,没你说话的份。他没事,你可以放心了,还不快回你屋里呆着去!”
庆王妃气急,心中的怨气瞬间翻涌上来,尖声骂道:“这也是我儿子,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今天我绝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你要是敢动手,我就不当这个王妃了,索性带他回娘家去!”
明殷气得发颤,指着她道:“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疯话!你不愿意当王妃,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回你家去。璟辰是皇孙,你别想着能带他走!”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给你生养了两个孩子,你就这么让我滚!……”庆王妃像是彻底伤心绝望了,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明殷烦躁不已,瞪一眼呆在一边的秦太医,怒道:“还不快滚,等着看本王笑话是不是!”
秦太医吓得一颤,连告辞都不敢,匆匆逃了出去。撵走了他,没了外人,明殷便也没了顾忌,直指着伏在床边大哭的庆王妃,冷声骂道:“你就闹吧,再哭大点声,把周围邻居都引过来才好。我一个当爹的,教训儿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就算闹去你爹那里,他也找不出理由护你的短!”
庆王妃哭得喘不过气来,丫鬟们想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洛玉枫看一眼苏湘湘,见她没说话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劝明殷道:“王爷,王妃并不是不让您教训世子,只是世子刚受了伤,还是让他好好歇歇,等养好身子,再教训不迟。您别跟王妃生气了,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先拿这个威胁我的!哼,本王还怕她了不成!”明殷气鼓鼓地瞪了庆王妃一眼,虽怒气冲冲,却分明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洛玉枫耐心地又劝道:“王妃是担心世子,心里不好受,才会说出那样的气话。王爷多包容着她点,别跟她吵,等气消了,还好好过日子。犯不着为这些小事,闹得这么不愉快。”
明殷皱着眉,心里烦躁不已,火气很大,不屑地道:“是我在闹吗?你看看她这副样子,活拖拖一个疯婆子,哪里有半点王妃的模样!”
洛玉枫刚想再开解几句,那边的庆王妃忽然止住了哭,转过头来,恨恨地盯着明殷,道:“王府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侍妾,你当然不在乎少了我这个王妃。连带着我生的儿子,你也瞧不上!……不用你动手打,我今天就带我这苦命的孩儿去了好了!”说着,她又大哭起来,一把抱起璟辰。满屋子人皆大惊失色,急奔过来,喊道:“王妃,不要!”
洛水黯离得最近,虽然被她吓得有些呆,但是担心璟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步冲上去,推开她的手,将璟辰从她怀里生生抢了出来。他力气并不很大,但动作却非常快,带着璟辰几步跳下床,逃到了母亲身边。
“把孩子还给我!”庆王妃尖叫一声,追了过来。洛水黯吓得脸色发白,拼命缩去母亲身后,紧紧抱着璟辰,不肯放手。
“拦住她,把她带下去!”一片混乱中,明殷吼了一声。
丫鬟们赶紧拉住庆王妃,把她按回床上,明殷心惊不已,再也不愿跟她呆在一起,见她不肯离去,便道:“行,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说着,他叫人带上璟辰,又吩咐侍从看好庆王妃,然后便抬步出了门。
闹成这样,洛玉枫再想劝,也不敢开口了。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庆王妃,默默叹了口气,牵起儿子的手,随明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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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避难
出了门,却见明殷立在阶前,并没有离去。苏湘湘出来的时候抱着璟辰,见他还在这里,便在他身边停下,想把璟辰交给他。
明殷看了她怀中的璟辰一眼,却没去接,摇头道:“这孩子……唉……”
苏湘湘笑着道:“王爷可是终于没心思教训世子了?”
明殷僵着声,闷闷地道:“我再怎么打他骂他,还不是希望他能变好一点,哪里就像丽儿说的那么严重,要把他怎么样。”说着,眉头又蹙了起来,心烦不已。
洛玉枫道:“王爷,孩子这么小的年龄,在这世上,只有父母可以亲近依赖。您要是真动手打他,孩子会很伤心很害怕,久而久之,跟父母不亲了,只会更难管教。还是多些耐心,慢慢教吧。”
明殷低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洛水黯,道:“你们儿子自小乖巧懂事,自然不用打骂。像璟辰这样的,只说他,根本不管用。”
他的情绪像是有些低落,语气中带着沉沉的无奈。洛玉枫以为他是为庆王妃的事烦心,刚想再劝,苏湘湘却开口道:“王爷可是想起小世子的事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既然无法挽回,还是不要再想了。”
洛玉枫怔了一下,这才记起,明殷本来是还有一个儿子,却被他的亲生母亲在临终前毒死。这件事给明殷留下的阴影很大,今天庆王妃又要对璟辰下手,难免会勾起他这些不愉快的记忆。
明殷点了点头,气闷地叹道:“真是麻烦,外面那么多事,家里还成天闹来闹去,闹得人不得安宁。”稍顿了顿,皱着眉看一眼璟辰,眼中满是忧虑。
苏湘湘笑了笑,低头看看璟辰,他躺在她怀中,安安静静的。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看着那张稚气未拖的小脸,仍然忍不住的喜爱。她抬头,看向明殷,微笑着道:“世子已经很不错了,王爷该多去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的,每天把家里拆一遍的都不在少数。养孩子本来就是件很有乐趣的事,王爷若能耐下心来,自然就不会觉得麻烦了。”
明殷像是在想着别的事情,完全没听进去。洛玉枫见他没有把璟辰接过去的意思,便伸手过去,从苏湘湘怀里抱过他。这一倒手,璟辰的眼睛眨了几下,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醒了呀,呵呵。”苏湘湘笑着道。
璟辰迷迷糊糊的,觉得脑袋有些疼,一时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身子别别扭扭的,他稍挣了一下,感觉不太对劲。睁开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抱着。璟辰吃了一惊,抬头望去,认出抱着自己的人是洛水黯的父亲,更觉得惊讶迷惑。
明殷这时候也没心情理会他了,见他醒了,便道:“醒了就好,还哪里不舒服吗?”
“……”
璟辰没有回答,晕晕乎乎地,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来。他偷偷瞟了父亲一眼,心里还是有些怕,记起之前洛玉枫好像是向着自己的,便没再挣扎,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
明殷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烦闷。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屋里有人匆匆走了出来。那人在几人身前停下,向明殷报道:“王爷,王妃现在情绪不稳,下人们拦不住,怕会出事,您看要怎么办?”
明殷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打发走那人,又转回头来,对苏湘湘道:“湘湘,我这里正乱着,没工夫管孩子。璟辰你先领回去,帮忙照顾几天,等丽儿好了,我再叫人过去接他。”
璟辰把头藏在洛玉枫臂弯里,一听这话,心里不禁纳闷起来。正惊疑不定,忽然听见父亲的声音,严厉地警告道:“璟辰,去了别人家,就老实一点。再敢惹事,回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苏湘湘知道他是担心璟辰出事,便没推拖,答应下来。洛玉枫安抚好璟辰,又向明殷道:“王爷还是好好劝劝王妃,别跟她闹别扭了。”
明殷匆匆点了点头,叫人送他们回去。洛玉枫和苏湘湘向他告辞,然后便领着洛水黯,抱着璟辰,随领路的侍从出了门。
上了车,洛水黯才稍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洛玉枫仔细地将璟辰放下,温声问道:“你怎么样,能自己坐着吗?”
璟辰看他一眼,点头“嗯”了一声。洛水黯挨着他坐下,问道:“你怎么了,摔到脑袋了么?为什么会睡那么久。”
璟辰摸摸自己的头,闷闷的,不说话。洛水黯又问:“你头还疼吗?”
“有一点。”璟辰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依然低沉抑郁。
洛玉枫见他这样,不禁担忧起来,又问他:“你要不要先躺下来歇会儿?等回去了,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璟辰摇了摇头,然后便坐到一边,闷闷地向窗外张望着。马车还没走远,外面的景物还算熟悉,但是已经看不到庆王府了。他呆坐在那里,望着窗外,没动,也不说话。洛水黯挪过去,跟着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小心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璟辰却只是应付,没有半点想和他交谈的意思。
远远望着这两个孩子,洛玉枫忧心忡忡,轻声对苏湘湘道:“湘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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