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蹲下身来,轻声询问着。
田宗润低低的说着:“竹哥哥,你说,它是不是也在想爸爸妈妈”
周竹顺他目光看向那只小狗,只见肥呼呼的小身体,已蜷缩成团,大大的双眸里,含着泪水,拍拍那毛茸茸兽头,小狗顿时发出呜咽声。
“润儿,若想哭,便哭出来吧。”旁沉默的孩子,让周竹心下不忍,于是劝的说。
“爹爹说过,男儿不应哭。”润儿咬下唇,低低的说着。
“你是在替小狗哭嘛,不算违背父亲教诲。”拍拍润儿的头,周竹有些沙哑的劝的说着。
“恩”重重点头,孩子低下头去,大滴眼泪,掉落,砸在地上。
小狗继续呜咽着。
这还是田宗润在父母丧命后,头次哭,之前,即便是那场大病前后,都只是沉默不语,现在情绪却是股脑的发泄出来。
周竹随即怜惜的将其揽在怀中,心中暗叹,这争夺天下,生死之事如此平常,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如此子样哭泣。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扣门。
“润儿,去洗下脸,我去开门,看来者是谁。”拍拍田宗润后背,松开手,周竹站起身来。
田宗润仍在抽泣,却很是懂事的跑去里面了。
周竹这时已走到大门前,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低声问:“来者何人”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竹这才松口气,将门打开。
身便服的李承业,果然立于门外。
“周先生”李承业向他拱手,身后只带名仆人。
周竹忙向里让着:“主公,请里面说话。”
李承业点头,迈步进入。
待二人进门后,周竹很快将大门关上。
见他如此警惕,知是前事所造成的阴影,李承业也不点破,只环顾四周,问着:“周先生,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否”
“主公安置之所,自是处处周到。”周竹回答的说着。
李承业点头,又问着:“润儿可还好”
被问到孩子,周竹脸上越发浮现感激之色:“自从病愈后,情况已是天较天好了,又有公子送来的小狗为伴,情绪已然发泄出来。”
“那便好。”李承业听到这话,很是欣慰。
这时候,外面街上忽然传来阵敲锣声,随即有人喊话,听那意思,似有人在召集百姓,去倾听什么。
周竹这段时日,听从李承业叮嘱,半步未出此宅,对外面局势并不清楚,但心中却隐隐有不祥之感。
如今,听到外面乱音,更是心下沉。
转头欲问李承业,却见身旁李承业正望向外面,眉头皱起。
“主公,是不是有大事发生了”周竹心下不安,遂问的说着。
李承业叹息声,看着眼前这年轻人,说:“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周竹点头,心下却知,自己那不祥预感,怕是应验了。
李承业命那仆人到门口处守着,他则和周竹来到树荫下,对坐下来。
树荫下,有矮石桌。
桌上面摆有壶凉茶,已晾上许久,正是爽口之时,旁边有几只小盏,很是干净。
李承业反客为主,为周竹与自己各倒上杯。
“润儿之事,怕是被王遵之知晓了。”喝了口茶,李承业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说着。
周竹手里正拿着杯子子顿时掉落在桌上,凉茶撒了桌,连忙问着:“主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承业对他也不隐瞒,将之前发生之事情,五十讲了。
听完这些,周竹顿时沉默下来。
这时候,只小狗忽然窜过来。
许是熟悉李承业气息,小狗下窜到其脚下,摇起尾巴来。
李承业低头,伸出手,在它头上揉了两下。
小狗顿时享受的眯起眼睛来,追过来的孩子,则好奇的看看周竹,又看看李承业,终是认出了眼前这恩人,忙上前见礼。
“润儿,身体好些了吗”李承业看着面前孩童,温言问着。
“回公子的话,润儿已好多了。”田宗润甚是乖巧的回答的说着。
“润儿,到这边来。”周竹朝他招了招手,田宗润听话的走过去,将其抱起来,周竹说着:“你身体刚好,莫要玩的太久。”
“恩,润儿知道了。”点点头,田宗润应着。
抱着润儿,周竹又沉默许久,这才说:“这么说,李公将迁移到太素县放弃开明县这多年经营之地这事情已无可挽回了吗”
李承业点头,心情也很是沉重。
他叹的说着:“正是,不止是我父被命近日将迁移到太素县,大帅亦已给我下达命令,任命我为正九品营正之职,同归属太素县”
这事,已完全打乱周竹之前设想。
周竹当初原本属意,是汲水县内,可现在,却只能随赶赴太素县了,番工夫,皆付之流水。
周竹听了这话,只觉得股气郁结于胸,无法疏解,几欲使他咳嗽,咬着牙片刻,却见周竹放开润儿,自己撩衣服跪倒在地。
“周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李承业忙站起身,欲去扶他。
却被周竹拒绝了。
周竹跪在地上,说着:“主公,这次事端,均由周竹而起,我初出时,自觉得精于诸经兵书,小看了天下人,才使惹上祸端,若非周竹带润儿来投奔主公,也不会给主公给李家带来如此祸端,这事情,周竹实是罪不可恕,周竹不敢求主公原谅,只望能在公子身前,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以报主公大恩,弥补周竹过失。”
见此,李承业心中安慰,此人经他探查,倒是有些本事,虽然说的确年轻些,经验不足,但是天赋的确不错。
光是深夜雨中,能顺利逃脱至他所在的田庄,便已非普通人可比,不仅仅是才干,也是运数。
但这并非关键所在,关键之处在于,周竹及田纪背后,隐隐存在着股力量,这事由于涉及到祖墓,以及潜龙的事,李家三代追查,已经有了些痕迹。
只要获取他们背后力量的支持,自己纵然目前困顿,也并非无那翻身之期。
想到此,对周竹越发态度亲切起来。
忙将周竹搀扶起来,说着:“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周兄肯助承业,乃承业之幸也”
“主公”见李承业如此宽宏,周竹顿时眼睛红。
李家被迫迁移到太素县,在看他来,事情闹到这等地步,完全是受自己牵连,若非自己带润儿投奔到李承业门下,也不会给李家招来如此祸端。
李家却极其恩义,未将自己及润儿交出去,换取节度使信任。
主公更是自己二人关怀备至,自己何德何能,遇此贤主
想至此,周竹已是下定决心,必誓死为李承业,为李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李承业面现愁容,知为李家迁移至太素县之事烦心,便安慰的说着:“主公,其实,李家迁移至太素县,也并非全是坏事。”
“此话怎讲”李承业看向周竹,这事已经讨论过多次,但是再听听这个少年的分析,也是没有关系。
周竹进言说着:“汲水县虽占有利地势,但太素也并非完全不可取之处。若真是如此,太素县便不会经营多年了。这次被汲水县攻破,全因新旧交替,平衡被打破所致。”
见李承业认真倾听,周竹继续说着:“太素县如今虽纳于文阳镇境内,可却与文阳镇其他府县相隔甚远,而与之前所属长定镇却更近些。长定镇现在正是新酒交替,虽对太素县有威胁,却也是机会。李家如今入主太素,虽是危机,若利用得当,亦是机会,大可有海阔天空之局。”
“关键却是,先发制人,到现在为止,柳镇还没有动静,说明内部问题很大,主公到了太素县,不能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而要煽风点火,先发制人”
“煽风点火,先发制人”李承业有些惊疑,问着。
“不错,若是给柳镇平了内乱,再来讨伐我们,只怕难以度过此难,唯的办法,就是李家有金银有名望,若是能支持柳镇中方部将,给予钱粮,使其有着自守自立之心,那柳镇就难以抽出手来。”
“等些时日,主公就可得时间平了太素县,就又和里应外合,以徐徐图之。”这是周竹痛定思痛之后,想出的计谋。
李承业听完,思索起来。
原本就有计划,立大功以搏声望,现在这周竹的计谋,正好补充上去,环环相套,想到这里,不由大笑:“吾虽贬之太素,却得周先生,此是天赐先生于我,大利也”
第三卷 龙门高千尺
第四十二章 迎娶上
垂正十二年七月十日
食日,白昼如同黑夜,顿时天下震惊。
垂正十二年七月十五日
有雪星横空而扫,状如长尾,如旗,此是王者征伐四方之象。
文阳府,五十里处。
这里有小小的丘陵,只有数十米高,下面就是个湖泊,紧挨着官道,旁有垂柳,湖水清澈,每当微风拂过,便是片波澜。
在丘陵上,此时可见到下面田野,划分成块块大小不格子,让人心旷神怡。
无论是游玩,还是歇息,此地皆甚为适宜,本来此时,过路的客商都会在此休息下,但是这天,却少有行人在此停留。
只见湖泊前,停有数十辆装货马车,亦有几辆供人乘坐甚是舒适的马车,它们皆由上等良驹所拉,此时在湖畔溜排开,甚是壮观。
不说马车上所装物品价值几许,光是这些拉车之马,就已是价值连城。
在此乱世,即便是那些东来西往惯于跑货之商队,若无强横实力,亦不敢次拉运如此多货物。
而能平安且如此高调的护送这些物品至此,足可以让人为之侧目了。
仔细观看,只见马车之间井然有序,竟然有着营帐连绵,暗合兵法之旨的味道。
再仔细看去,只见休息和防范的人,有上百人,却各自有区域,相互之间并不随意交谈,其中又有华服,带出几丝贵气,稍有见识者便知,拥有这种气质,大多出身大族。
这群人在此驻扎,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又岂有凑上去的道理
因此往昔欢声笑语之湖畔,此时片寂静。
“按出发时辰来算,陈四他们此时应该已到城中了,只需再等上片刻,想必便能来人迎接。”这支队伍带头者,是个黄面短须男子,外表来看不到四十,不过大族出身,本就善保养,此人实际年龄,或许还要大上些。
他身着身便服,只是衣裳质地上乘,身上佩物华贵,派上位者气势,便非官吏,亦是大族嫡系子孙。
望着文阳府城方向,此人沉默着,许久方说出这番话来。
闻言,其他人目光随之望向文阳府城方向,却无人敢去接他这话。
这黄面短须之人眼见着情绪不佳,此时若是贸然撞上去,岂不是自找没趣
队伍中人,皆沉默下来。
号令原地休息后,黄面短须男子,直立于湖畔,望湖水发呆,根本不去理会府城方向情况。
又过会,个管家模样男子走到他面前,态度恭敬,向他礼:“二爷,所带嫁妆,皆已查点完毕,路上并无遗失损坏。”
“如此便好,再派个人去前面打探消息,有人出城来迎,速报于我知。”
“诺。”骑迅速向文阳府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文阳府,大帅府。
群人同样忙碌着,秘书郎李显指挥奴仆,将几个院落腾出来,均收拾妥当。
其实早在多日前,这几个院落,便被大帅王遵之指出来,特地打扫番。
今日,却是突然又改了陈设,自是又番忙碌。
看的出,王遵之对这个新收嗣子很是器重,即将举办的婚事,不仅在文阳府大帅府内举行,而且腾出半个大帅府,为其准备婚事。
连秘书郎李显也被派出来,主持此事。
整个文阳府大小官吏,谁不知道李显是大帅亲信,由他来操办婚事,足可显出大帅对这场婚事重视程度了。
王弘毅此时也未闲着,大早起来,便被王遵之唤至书房,说了会话。
没什么事,无非是叮嘱他好生准备婚礼事宜,对宋家小姐好生安抚,莫失了宋家这助力。
现在嗣子已成定局,王遵之自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王弘毅掩藏态度。
这几日,便已将自己些经验之谈,叮嘱于王弘毅了。
王弘毅虽活过世,却也受益非浅。
现在对这王弘毅如此交代,大概是见其对那赵婉很是不错,怕会冷落新妇,导致和宋家产生缝隙。
王弘毅自然不能说,自己与宋家小姐,早在前世,就已成就多年夫妻了,王遵之又是关心自己,只得应声着。
出去后,在路上,两面是走廊,稍远处,是处小院,有着三间正房,都是雕梁画栋,门口不远处,还挂着只鹦鹉。
几个丫鬟,簇拥着二个,见到王弘毅,便忙都笑迎上来,行礼。
而王弘毅转过看,正是赵婉和素儿。
赵婉这时,腆然行礼:“夫君。”
她此时,全身上下,换上了套衣裙,头上有着金钗,行礼时盈盈敛裙,容光清丽,竟然带上了种雍容。
王弘毅向她注视片刻,越看越觉可爱,前世她从没有这日,今世穿戴这样,他就莫名其妙的欢喜,当下就和她说话。
赵婉不胜娇羞,红晕生靥,眉目妩然,流波顾盼说着:“夫君怎这样看人家”
王弘毅笑着:“只是想看,所以就看了。”
这夫妻之间,也不必多说,闲话说上几句,就足够了,想到了正事,又浮现出几丝感慨和不舍,说了几句,找个借口让她离开,又看向素儿。
自从来到母亲行人来到文阳府,素儿和他相处机会并不多,只是片刻接触,却已让他疑心愈重了。
只见此女,还算得长开,肌肤如雪,明眸皓齿,穿着钗环裙袄,却有种难以说明的魅力,让人见就观之可亲。
此女绝非普通大户千金,若是未见面前,或许会怀疑此女只是与前世素儿同名,可见面后,王弘毅天比天觉得,此女大概便是素儿了。
只是,前世出现在幼凤身边的少女,为何在这世,会被母亲所救
这其中,到底是天意,又或是阴谋
在与王弘毅目光交错瞬间,苏素儿眸子同样凝。
微微垂下双眸,将惊诧收敛起来,再抬眸时,已是笑眼浅浅,俯首说着:“素儿见过表哥”
“不必多礼。”王弘毅按捺着心思,说着。
“兄长可是去迎接宋家小姐”素儿微笑着问着。
王弘毅点头,说着:“正是,今日宋家队伍将至文阳府城。”
素儿似已察觉到王弘毅略显疏离之感,很是乖巧说着:“既是如此,兄长,今日想必有许多事要忙吧素儿便不打扰兄长了,先行告退。”
说着,微微福,碎步而去。
站在原地,望着她背影渐远,王弘毅忽有种叫住她,问其身份之感觉,不过,王弘毅微微眯起眼眸,终是忍住了。只默默望其远去。
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再探究竟。
再者,此女总给他种神秘感,虽有前世对素儿记忆,但自己既已重生,凡事还是以现下感觉考虑为准。
此女,还需再观察段时日,方可确认其身份,想至此,王弘毅转过身,向外走去。
这时,对面走来李显,却正是来寻,眼望见王弘毅,李显顿时表情松,忙走过来。
“少主,宋家队伍到了。”李显来到王弘毅面前,恭敬说着。
古代君臣名分不可思议,这是这个时代人道规则,旦确定了名分,就算是李显这等人,也是态度大变。
王弘毅已习惯李显这种态度转变,冲他点点头,问着:“离城多远”
“大约五十里。”
“我这便去迎接他们。”知道自己需至少迎出二十里,才算对宋家小姐之尊重,王弘毅不再犹豫,转身而去。
只是迎人,无需再回去换装,只片刻后王弘毅便率领队亲卫,出城而去。
方圆六十里内,皆算府城周边,基本无甚危险存在,即便如此,黑衣卫还是出动了队五十人的骑兵。
精骑拥戴着少主,纵马奔驰,就算是五十里对他们而言,所需只是大半个时辰。
五十里外,宋家人,正在湖畔等候,这时,忽有骑奔回。
这群人顿时皆从地上起身,为首那男子更是转过身,来到队伍前:“他已来了”
“回二爷,正是。”
“既是如此,全部准备,立刻进发”
“诺”随后,多面标有宋字旗帜,于队伍里扯起来。
本来原地歇息之人,也皆站起身,开始重整队伍,再次行进。
王弘毅带着队伍,策马奔驰,此时路上行人不多,因此,路行来,速度极快,只片刻功夫,便已行出数里。
终于,在离城三十里处,与宋家队伍,正面相遇。
宋恒骑于马上,见青年率领骑兵赶来迎接,因王弘毅先娶平妻之事而郁结之郁闷情绪,终消散些许。
当下看了上去,只见五十骑,拥戴着其中人,此时奔驰而来,竟然有着旋风卷至不可抵抗的感觉。
宋恒就心中叹,宋家也有些私兵,但是却怎么也学不到这种堂而皇之的凛然,这就是公开军队和私兵的格局区别
这时,辆马车车帘被纤细手指挑起角,随后,车窗处露出了半张脸来。
就算是半张脸,也可以看见精致的容颜,特别是上面,有着双漆黑双眸,这眸子幽黑,又带着水气,带着温情,透出来惹人爱怜楚楚动人的气质。
她凝神看去,就见到叔父迎接上去,不知说了些什么,而这中间的青年,虽然隔了十数米,只见此人在马上行礼,态度从容,虽然不算是特别英俊,却有着种难以说明的威仪,透出满身的英气。
她舒出口气,浮现出丝微笑,车帘随即被放下来。
第四十二章 迎娶下
“前面可是宋小姐车驾王弘毅在此恭迎宋小姐入城。”已看到前方宋家旗帜迎风展动,王弘毅再不迟疑,勒住坐骑,在马上拱手,朝对面队伍说着。
“对面可是大帅嗣子”黄面短须之人,定定看向他,明明已听到王弘毅刚才话中介绍过自己,却不答对方所问,又问着。
王弘毅微笑依旧,说着:“正是,不知前面是宋氏哪位长辈”
“我是宋恒,代兄送女至此,既是大帅嗣子,便请前面带路吧。”宋恒淡淡说着,语气算不上差,却也算不上好,显然心中闷气尚未全消。
王弘毅心中知宋家人对自己尚有不满,只得暗叹声,先给宋恒见过礼,随后在前面引路。
见王弘毅风度不减,宋恒只轻哼声。
行人很快便来至文阳府城门,早有门卒得到消息,大开城门,将宋家队伍迎进城去。
街道上已是打扫得尘不染,有几队兵卒正于两旁维持秩序,虽有百姓探头,却皆不敢多言。
这阵势,真是给足宋家面子。
见此,直冷淡着面孔的宋恒,这方带出丝笑容来。
心下对这门婚事愤愤不平之意,也稍作平复。
宋恒不知的是,在他打量王弘毅之时,王弘毅亦在暗暗观察于他。
情感却有所不同。
王弘毅对宋恒而言,不过是即将成为宋氏姻亲之晚辈,对王弘毅而言,这宋恒却算是前世故人了。
前世,这宋恒与王弘毅交情不错,有点忘年交味道,虽只离多年,如今再见,却已是两世相隔。
只这自己秘密,却不能向外人道来。
王弘毅纵是与昔日旧人重逢,却只能每每作新遇状,心中自是感慨颇多。
因心情有所疏解,宋恒与王弘毅边行路,边闲聊几句,不似开始那般冷淡了。
只几句,宋恒便已心中微微惊讶。
这年轻人还真是了得,闲谈之时,竟每每能说到他心坎上,仿佛对他甚是了解般,有心再多攀谈几句,却想到此番前来任务之重,遂不再多言。
由于是婚礼,因此不去大帅府,而在城中处住宅先安居,到了门前时,早有人大开中门。
门前群人等候于此,为首的竟是大帅王遵之,在李显等人陪同下,笑容可掬,立在阶上。
大帅亲迎出门,这礼遇,让宋恒面色越发和缓起来。
二人是平辈,身份上,倒也相差不甚悬殊,于是见面,拱手问好。
王遵之很是客气的将宋家人让进府地,接下来要忙碌,便是多日后的婚礼了。
除了迎接,王弘毅并无机会见到宋家小姐,婚前私会,这不仅不合规矩,更无闲暇。
宋家人,除必要时配合外,也甚少与他接触。
王弘毅自是知晓,这是宋家给自己之警告。
对自己先娶平妻行为,宋氏怕是许久不能释怀吧
对此,他却不惧,只对那宋心悠略有些愧疚。
此女前世与他夫妻场,倒也算的上举案齐眉,种种经果,都是天涯沦落人,也不不必寻思谁对谁错了。
再来次,他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却不知伊人是否如旧
望着宋家队伍所住院落,王弘毅暗暗出神,只能将这涌出的情绪忍下。
之后几日,即将新婚,忙得脚不沾地。
虽此时,比起古礼,婚礼尚简,已经减少了大半,但对王弘毅来说,这里面讲究却颇多,皆忙起来,也让人头痛。
好在有李显等人相助,番忙碌,所用时日并不算多。
七月十九,宜嫁娶,王宋两家婚礼,便定在此日举行。
忙碌多日后,这天,终是到了,这日,先是下了场雨,又是雨过天晴,天气爽朗又暑气尽消,可所谓天公作美。
整个文阳府,在这日,皆热闹起来。
婚礼当时,派肃穆。
到场宾客之多,毫不逊于前些日子的大典,来的宾客以十数倍增长,王遵之及王氏老夫人,皆作为王家家长出席,位于父母席,而王遵之夫人,据说还是卧床不起,不能出来显人。
素儿坐于王氏族人席,沉默不语。
众宾客,等候对新人前来,却也不敢开口喧闹,虽是婚礼,此时气氛,却很严肃。
等了许久,方听到礼仪官声呼喊。
在场众人顿时打起精神,朝出口注目过去,只见轿到了大帅门口,却是八人抬着进了正门。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礼仪,到了正门内,有丫鬟和婆娘扶着新娘下了轿子,这时,王弘毅面色凝重过来,伸出手来,携住了新娘的手。
对新人同步出,此时,都是正装新服,目不斜视,莫说看不到旁边之人,便是身旁伴侣,亦不敢多看。
自古以来,婚礼便属大事,甚至立为“礼之本”。
有道是,共牢而食合卺而饮,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这男女二人,自结发为夫妻起,便荣辱与共,较之主臣关系,更显忠贞亲密。
这时候大族婚礼,采用旧时之风,多慕古式,却与之前平妻之娶大大不同,仪式颇复杂,王弘毅却因经历过次,如今应付起来倒不算太过辛苦。
只是身旁伊人,虽只两人牵手而走,却也能感到对方手上传来微颤。
王弘毅心下顿时柔。
宋家小姐在其他人眼中,却是派大家风范,面上所遮红纱,看不清容貌,但婀娜身姿,却非寻常女子可比。
这宋家小姐,竟是位佳人,在成都府却少有名声传出,倒真令人惊讶。
在场众人见此,何想法者皆有。
见到儿子身喜服出现,王氏眼圈圈,险些落下泪来,却是忍住了。
王遵之更是心中感慨万分。
世人皆以为,他是迫于无奈,方选此子为继承人,却不知,此子是他儿子,与他实是血脉相连。
有道是,父子天性,此说古来皆言。
如今亲见其娶妻,王遵之自是十分欣慰。
对宋氏而言,自此之后,算是与王家结为姻亲成为系,为了安抚宋家,用的礼是这个世界的正礼。
在场众人,心态百样,这婚礼,却丝毫不受影响,仍在继续。
要说,这大族婚礼,说繁琐,也繁琐,说简朴,却也简朴。
这场婚礼,主要便应在“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上。
早在多日前,王弘毅便依礼仪官吏之言,在帅府内寻处草坪,草坪上需有株松。
这很容易,这松早早便有人准备妥当,树下更是修理得绿草如茵红花点点。
除此之外,亦需设几案于树下。
婚礼这日,几案上即设三品荤菜,这些荤菜,便称之为少牢。
此多讲究,新夫新妇席前,主食黍和稷,以及调味用的酱菹醢湆均各份。
荤菜仅份,放于二人饭菜间,以供食用,这便是共牢而食。
饭后,需以酒漱口,共三次,称三酳,三酳之器,前两次用爵,最后次用卺,夫妇各执片而饮,称为合卺而饮是。
在此之前,新夫新妇需先隔几案相对跪坐。
王弘毅与宋心悠于众目睽睽下,行到场中。
依礼仪官之言坐下,之后便有两伴娘模样女子,随后至,同样跪坐下来,却在二人斜侧方。
而婚礼宾客,所处位置,皆跪坐在二人身后。
因此此时,纵是故做不理,亦能感到无数目光,倾于背上。
虽是早有经验,王弘毅亦是额头带汗,微微掉转目光去看宋小姐,却见其身姿挺拔,不由心下佩服。
随即,诵赞辞。
无非兹尔新婚,有宴来宾,咸集致贺,恭祝连理。
诵赞毕,礼仪官再言,新夫新妇开始行“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之礼。
于是,有两华服侍者上前,跪坐于二人面前,为他们布食。
夹菜,二人便尝口,如此直至三菜尝遍。
每菜尝口而已,新婚第餐简朴,进食有仪式性,真正进食很少。
接着,此二侍者下去,又有二侍者上前,为夫妇斟酒。
但此酒却是不能饮的,漱口之后即吐出。
在大族婚礼上,为显端重,不仅成婚的菜肴仅数品,而且没有庆贺和举乐的仪节。
有道是,昏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
乐,阳气也。
王弘毅虽在前段时日,已经历过大典仪式,应付这婚礼,仍有些心有余悸。
只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喜气不见多少,只见严肃,只盼这婚礼快些结束。
仪式毕,新夫新妇互行揖礼。
在礼仪官提醒下,座中宾客皆齐声赞诵“天长地久,为尔佳缘”。
并同行揖礼。
这些皆毕后,对天地,以及双亲行礼,再夫妻互相而拜。
夫妻之礼,至此,完毕。
此是古民在野外求存时延续下的古礼,却是极尊贵。
终到洞房花烛夜,在人牵引下,二人被引到新房,后面自然不必多语。
府内或者欢喜,或者严肃,只有处庭院,非常安静。
这是三层门后的西院,正房和走廊,都是小巧别致,临窗的张床上,有着凉席和丝被,又有着个小桌,上面有着香盒,右边花瓶中插着鲜花。
远处隐隐有着乐声,这房子里很是安静,赵婉在烛下静静取着卷书看着,似是入神,她原本就识几个字,这半年来,直好学不倦,现在已经能初读了。
个穿着红绫衣着的丫鬟上来上了点茶,等赵婉喝了几口,又低声劝的说着:“夫人,夜深了,百万\小说伤眼,还是休息吧”
赵婉点了点头,自己吹了蜡烛,这蜡烛熄,房间里暗,不知为何,举目而看,环顾四周,赵婉二行清泪,就不由落了下来,滴在了蜡烛前的桌面,清清响,转眼寂静。
第四十三章 青莲池上
在蜀地处山林,山上受灵气蒸薰,长满了各种各样花卉。
时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片,银河星斗,虽然是八月夏暑,但是山高有凉,迎风吹舞,月光照耀,极目远望,似乎整个蜀地,都可望。
蜀地多人迹罕见的山,此时,二位穿着道服的中年道人,正迎风挺立,扫看大地。
天际之上,星斗密布,闪烁悬凝晦暗灼灼,各有光色,而在大地上,气机沉浮不定。
“通玄师兄,你修持望气之术,是否已感应到什么”
“平真师弟,尚未明确,待我细观。”
二人对话,此时,其中人正凝感着大地众气,面色肃然,却有着柔和明亮的丹凤之眸。
还有人,身材高大修长,五官柔和,眼眸也甚是明亮,气质清雅淡然,让人看着便甚是舒服,眸子微眯,在等待结果。
片刻后,望气的通玄道人,叹息声:“这望气吉凶之术,若不修到真人业位,果是鸡肋啊”
见后来平真道士有些迷惑,通玄道人就说着:“望气之法,少者可感气之吉凶,中者可观气之色相,大成者可观茫茫大地气相,我这门观气可称大成,却还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既能知吉凶,那就可趋避之,为什么师兄说它是鸡肋呢”平真道人就有些不明白了。
“哎,你只修道真,养气培胎,却是不通这门,这望气之术,学者必有天赋才可入门,不过这也罢了,千人中,就有个有此天赋,并不算太稀罕。”
“关键是,就算是真龙天子出世,也不过是赤光照室,龙不得水时,观其气色也不过是郡县之人,而这类人太多了,比如本朝太祖,与草莽中时,不过县气而已世上传闻,天子下降有天子气,冲天而起,都是妄传,就算有也只是大略,不然的话,历代潜龙岂不都被寻出而扼杀”
平真道人有些悟了,原来就算是天子,在没有集人前,气相也是般。
“而且若是集众百万,就算没有根基,也有吉气云集,有的甚至如华盖者,比起潜龙,也不逊色多少。”
这就是说,哪怕是凡人,当到诸侯,也有诸侯云气。
“而当真龙天子,龙入大海,显出天子气时,这时肯定已经掌握军民百万,雄视天下,就算知晓,又有何用”
“唯有下追根基,上观天命,中又与人道推演,才能在早期就寻得几分真龙,可要这样,必须是真人道果,非真人难以洞察幽微,所以我才说这是鸡肋啊”
“我观蜀中大地,见灰气处处弥漫,此是万民之怨,或又是贼寇,又有众白气片片,这都是郡县之气,成都已有淡红之气弥漫,但是这仅仅是集了三郡之气,未必应了天兆,毕竟魏存东已经五十,年纪太大,难以统蜀中甚至图谋天下。”
“不过,我自修炼这门望气术,十数日不断冥想和观看蜀地,总感觉这二年来,这天机,似有变化。”此时,平和面容上,亦现出困惑之意。
似是不解这既定天机,为何会突生变端。
“通玄师兄,可勘出,因何起这变化”听了这话,平真猛睁开双眸,同样看向那片辽阔的蜀地,却也看不出。
“不知,这仅仅是种感觉,却无依据可言,我只是这年来,总感觉原本流畅的天机被什么打断,有几分乱相,使气机混淆。”
在炼气士的眼中,世界就是个运转的气机,任何生活于天地间的生灵,皆不可避免,受到气机牵引,由生到死,从死再生,不断循环。
自古以来,世间有无数身具大智慧之人,穷其生的精力欲修习真道,即所谓炼气士,以求超越生死逍遥自在。
炼气士通过身心上修炼,逐渐达到种天人合境界,从而堪破天地间的秘密,或盗或顺,取天地真气为己用,达到自己生存形态上之升华。
对这类有天赋有实力的炼气士来说,这蜀地运转的气息本是流畅的天机,现在却有断裂重组的感觉,相对明显。
“若天机真出变化,是否会影响到潜龙”
“不知但不无可能。”
知道通玄师兄身为三代弟子中翘首,望气之术了得,又平时少言寡语,非夸大之徒,言出即实,他若这般说,这天机或许真起变化了。
平真听,便立即皱起眉头:“通玄师兄,无办法可阻止这等变端吗”
“平真,你该知晓,你我之辈,虽有些法术异能,凡世赞我等声仙者,但你我却依旧只是天意下的蝼蚁,并非真已成仙成圣。这天地间种种变化,奥秘无穷,你我便是知晓,亦只能尽量多救些人,让世间多几处净土罢了。即使是我,亦无能力改变天机。”说完这话,通玄转身,准备离开。
却又突然停下了,只叹的说着:“不过,若是师父师叔他们,或会有所行动。这点我倒是知晓他们脾气,可门中长老,近些年已多半闭关修行,何时出关,却不可”
就在这时,悬挂于他身后把长剑,突然阵清鸣响起。
“师兄,你的剑”紧跟在他身后的平真惊呼的说着。
“潜龙剑居然自鸣了”将背后的剑猛地拔出,横在眼前,通玄的脸色微变。
再抬头望天,本来柔和明亮的凤眸也忍不住眯了起来:“想必,师父他们,必是皆已出关了,这事麻烦了。”
“师兄”
“这必是出了对潜龙不利事,你我速回门中。至于其他,非你我可左右,但听师门之命即可。”
“诺。”而通玄望着东北方向那渐渐泛黑之天空,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潜龙天机,真起变化,师门为之投入心血和气数皆将白费,不仅如此,从开始,他们作为,便会由顺天意,改成逆天命。
上天之罚随时可落,而这天罚,对普通人还罢了,对他们这等炼气士影响犹大。
师门平时点点香火和功德积累的气数,如果不能抵消罪孽,这只怕,就是折寿之罚,亦不能抹去众人罪过。
甚至可能道脉就此消亡,只细想番,便会心生寒意。
通玄专修望气,精通气运之学,他心想到此,心神不由更为震撼。
二人快速下去,片刻后,便于此山巅之处消失不见,再过片刻,于半山腰处现身。
此处,有小道,可直通山之中心。进入之后,将会别有洞天。
二人不再犹豫,踏小道而上。
片刻工夫,座山门。
条溪流宛转流过,潺潺流水,到处古木林立,浅草如茵,花树行列疏整,繁花似锦,多种不可能于同时节出现之花色,亦在此地争相绽放。
山风吹动,松涛和溪流合为天籁,流泉水气蒸腾,却真是灵气四溢。
山门奇景相叠,门中议事之处,便在幽谷中的连绵房舍中,其中核心却只间,上面竟然有着罕见的玻璃,阳光正由上面斜射下来,照在中央,成了圈三尺方圆的白光,映得通明。
再看光照之处,是个三尺大三尺高的圆池,此时水深尺,中间生着朵青莲样的莲花,半开着,有五瓣,十数人凝神看着。
感应到二人进来,其中人望向外面,说着:“他们已归来了。”
说话间,有两个矫健的身影,入内。
“见过师父师叔,以及众位师兄。”通玄和平真垂首,向众人见礼。
众人微点头,算是还礼。
“通玄,平真,你们归来正好,现开始议潜龙之事。”老者淡淡说着。
二人很快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