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擦干脸,往椅子上一坐,等着陈文东回话。
“是这样的,周总管,您看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们想这几天回家一趟,也好看看父亲和弟弟们。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当天返回。”说完陈文东就眼巴巴的瞅着周总管。
“行啊,那就明天吧。”听了陈文东的话,周总管立马就同意了,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们俩去账上把这个月的工钱和月钱先领了吧,然后一人再支二十两银子,这是念在你们这几个月伺候少爷有功,赏你俩的,就跟账房说是我说的。”
“谢谢周总管,您真是太仁厚了!”陈文东和王衍之谢过周总管,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俩人照例早早地离开周府,由于前天刚下过雪,路上比较滑,走得也比较慢,等买完东西,天已渐亮了。两人刚拐过巷口,就看到马路上由远及近跑过来几匹马,忙又退了回去。等离得近了,陈文东才看清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这几个人并没有看到他们俩,打马飞快的消失在了马路尽头。陈文东皱了皱眉头,看这几个人的面相,恐怕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呀。
由于着急回家,陈文东也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回头刚要招呼王衍之赶路,却看到他恶狠狠地盯着几个人消失的方向,浑身发抖。
看着王衍之的样子,陈文东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推了他一把,王衍之这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陈文东瞅瞅空空的马路,又看看一脸恨意的王衍之,轻轻地叹了口气。
过了好半晌,王衍之才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王衍之不说,陈文东也没有多问,俩人只是默默的赶路。
等出了登平城,王衍之才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问呢,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的。”说完,陈文东握了握王衍之冰凉的小手,冲着他安抚的一笑。
又过了半晌,王衍之才道:“就是刚才那个人杀了我的全家。”
陈文东握着小孩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却什么也没说。
王衍之深吸了几口气,才接着道:“我爹爹曾是礼部左侍郎,两年前辞官回的老家,本是要躲避是非,却不想自从回了老家,就不断有人上门,后来爹爹只能闭门谢客。事发前爹爹也曾有所警觉,那时,我们一家连行囊都收拾妥当了,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那时我和阿富就躲在回廊的房梁上,我亲眼看着他们sh死了娘亲,大哥,二哥……好多好多人,他们逼着爹爹交出印信,后来爹爹就疯了,他们把爹爹也sh了……”说着,王衍之便已经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一连串的滚落下来,浑身抖若筛糠。
陈文东将小孩搂进怀里,一边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不断安慰道:“好了,别怕啊,都过去了,别怕啊……”
陈文东拍得手臂都麻了,王衍之这才止住了哭声,等情绪稳定了,王衍之又道:“等他们走了,我和阿富才敢下来,我们不敢多停留,连家人的尸体都没有掩埋,就跑了出来。我们东躲西藏,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阿富为了保护我,被刺了一剑,当场就死了。我腿上和前胸被划了两刀,直接滚下了山崖,却不想正好被王叔碰到,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王衍之身上的刀疤,陈文东是看到过的,尤其是胸口上的,长长的刀疤横在稚嫩的小身躯上,十分狰狞,若是当时再深一些,恐怕王衍之早就没命了。
“小眼儿,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印信?”陈文东猜想他们一家被害的根源恐怕就是这个印信。
“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我隐约听他们提到过靖边王,我想这个印信可能和靖边王有关。”
陈文东见王衍之确实不知道,也就不再多问。想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陈文东站住身形,扶着王衍之的肩膀,正色道:“小眼儿,你听好了,你的事从此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记住,你是我的表弟,是陈家村水灾后逃出来的孤儿,听明白了吗?”陈文东看了看低着头的王衍之,又道:“至少在你有足够的本事报仇之前,你必须这么做。”
最后,王衍之终于点了点头,陈文东这才放下心来。
13学堂风波
到家时,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铁将军把门,于是俩人又转头去了村里学堂。刚到院门,就听到里边打板子和小孩求饶哭喊的声音,陈文东听着声音耳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走。进去一看,文广和文举正趴在长凳上挨板子呢,那个吱哇乱叫的不是文举又是哪个,眼见着俩孩子的屁&p;股都被打肿了,可父亲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陈文东虽然很心疼,但却没有去阻止,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这场惩罚结束。这是规矩,先生责罚学生,无论是谁都不能横加阻拦。陈文东敢保证,倘若他现在进去阻拦,父亲非得连他一起揍不可,更何况父亲也不可能真把他们打出个好歹来。果然,父亲又打了几下,便让他们回去了,然后又叫上来俩孩子,接着又是一阵吱哇乱叫。陈文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内心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跟着父亲读书,要不然得挨多少打啊,看来他是错怪柳先生了,跟父亲比起来,柳先生太仁慈了。
等发落完了几个孩子,父亲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文东,于是交代了学生背诵的文章,这才叫着文广和文举出来。俩孩子刚挨完打,眼睛都是红红的,走起路来也是很僵硬,文举边走还边揉着伤处。
见着陈文东,俩孩子都有些不自然,只是叫了声大哥、表哥,也没好意思凑过来。见状,陈文东赶忙一手一个把俩人搂进怀里,拍了拍俩孩子的后背,以示安慰。
“你们俩这是干了什么坏事了,看把爹爹给气得?”说着,陈文东又看了看父亲。
“哼!我看还是打得轻了!我这儿正在堂上讲课呢,他们居然就打起来了,如此不守规矩,目无师长,我要不给他们点教训,还不反了天了?”说完父亲还瞪了俩孩子一眼,只可惜,俩人正把脸埋在陈文东怀里装缩头乌龟呢。
“爹爹,您就别生气了,文广和文举肯定知错了,你们还不赶紧给爹爹道歉。”
“爹爹,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俩孩子被陈文东推到父亲跟前,低着头,小声的道了歉。
“我说,你们胆子可够大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对此,陈文东还是很好奇的,要说文举干这事儿吧,他还可以理解,可文广平时斯斯文文的,性格还有点软糯,怎么看都不像这么冲动的人啊。
陈文东问了半天,俩孩子才别别扭扭的把事情讲清楚。原来跟他们打架的是里正家的孩子,里正的儿子坐在文广的旁边,这孩子有点捣蛋,今天不知怎么就看上文广了,趁着父亲不注意就作弄文广几下。文广本不想搭理他,谁知这孩子还来劲了,越不搭理他,他越上脸,不知怎么就捏了文广的小弟弟一下。文广本就让他撮弄得一肚子火,这么一来哪还受得了,当时就动了手,俩人扭打在了一起。旁边文举一看二哥跟人打起来了,怕哥哥吃亏,直接就窜了上去,里正的小儿子一看情况不对,也加入了战团,这么一来,学堂里可就乱了。父亲被气得不轻,问文广怎么回事,文广一时又说不明白,这才下了狠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文东听完,心里觉得好笑,看文广平时挺老实的,没想到先动手的居然是他,还别说,是个有气性的孩子。陈文东安慰了他们几句,又把自己买的点心和玩具分给他们,俩孩子这才有了笑模样。
由于陈文东这次回家并没有提前通知父亲,父亲也只带了三个人的中饭,现在多了两张嘴,显然是不够吃了。父亲趁这段时间,赶忙去隔壁大婶家,让人帮忙做点吃的,也省得几个人挨饿。
陈文东见父亲出去了,赶紧把文广和文举叫到跟前,好好夸奖了一番:“好样的,做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点血性,有点骨气,不能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反抗。”说着,陈文东还摸了摸俩人的小脑袋。
听了陈文东的话,文广和文举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显然是刚才那顿板子威力太盛,把俩孩子吓着了。
“文广啊,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大哥还担心你会受欺负呢,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你还是有些血性的,不错!不错!文举也不错,看到哥哥受欺负,能够挺身而出,是个团结兄长,有侠义心肠的好孩子,应该继续保持!”
在一旁的王衍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忙打断陈文东的话:“小东子,你还嫌他们挨打不够是怎么着,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弟弟犯错,不好好说教也就算了,还挑拨他们继续保持?”
“哎呀,你急什么眼啊,他们是我弟弟,我还能害他们不成?”陈文东根本不搭理王衍之这茬儿,转头问文广和文举:“你们的出发点都是对的,可为什么还和他们一样挨了板子呢?你们想过没有?”
文广和文举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陈文东这才道:“因为你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对。那孩子叫什么来着?牛……啊,想起来了,牛大壮!”村里的里正姓牛,大概是没念过几年书,给孩子取名也是图省事儿,大儿子叫牛大壮,二儿子叫牛二壮,估计后边的孩子也是这么往下排着叫,跟文广和文举打架的就是牛大壮和牛二壮。
“如果牛大壮捣乱的时候,文广不是先忍气吞声,后来又直接动手,而是一开始就告诉爹爹,是不是就不会有打群架的事情了?你们自然也就不用挨打了。还有文举,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你如果去劝架,而不是直接开打,是不是父亲也不会打你?当然啦,你劝架的时候,悄悄的帮着哥哥打牛大壮,只要做得不明显,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到最后爹爹要打你们的时候,你们就不会说吗?如果把事情的原委跟爹爹讲清楚,爹爹也不会打你们那么重。很多事情,换个说法,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后果,这嘴不光是用来吃饭的,还可以用来说事讲理。把不占理的事情讲得有理那是一门学问,把占理的事情讲得有理那是本分,现在你们明明有理,到最后却成了没理的,你俩说说你们做的怎么样啊?”
听了陈文东的话,文广和文举都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文广才抬起头来,对陈文东道: “大哥,我们错了,是我们的处事方法不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解决问题的方式。”
陈文东对文广的回答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小子,领悟得不错,看来我这苦心没有白费。另外嘛,你们俩也得学得机灵点儿,这该哭的时候就得哭,总比被爹爹打得之哇乱叫,涕泪横流强吧。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欺负回来,”
“大哥,爹爹在……”
“对,这个千万不能让爹爹知道,最好是散学以后再收拾他们,只要你们俩兄弟齐心,不怕收拾不了他们,就算明着打不过他们,咱可以来暗的。小眼儿,你掐我干嘛?暗的不行,咱可以来下三滥的,要抓住对方的弱点,打蛇要打七寸,明白吗?”
“大哥,爹爹在你后边。”
听了这话,陈文东僵硬的转过头去,却正对上父亲那张面目扭曲的脸,陈文东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然后撒开腿便往外跑。悲剧的是,陈文东穿得跟包子似的,走起路来还行,跑起来实在不占优势,没跑开几步,就被父亲拎着后脖领子拽了回去。父亲从墙根处拎起一把笤帚,照着陈文东的屁&p;股就狠狠地抽了下去。
“爹爹,我错了,我不敢了,我胡说八道的,啊!疼啊,我错了!啊!”
“小畜生,我再让你下三滥!我再让你打蛇打七寸!我今天就打你个知道!我让你坏!……”
“爹爹!嗷!爹爹,我不敢了!哎呀!我错了!嗷!爹爹饶命啊!”
陈文东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这回真是之哇乱叫,涕泪横流了。事后陈文东摸着被打疼的后臀,对着墙根儿默默流泪,这几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看着他挨打,也不给他求个情,他这都是为了谁啊?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估计明天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挨打了,当他不知道呢,学堂里的那帮猴崽子,自打他开始挨揍就全挤到门口看热闹了。
等爹爹检查完了堂里孩子的功课,陈文东还蹲在墙根底下难过呢,后头还站着仨没良心的。
“行了,赶紧进屋吃饭!还来脾气了是吧?用不用再尝尝我的戒尺?穿得这么厚,权当给你掸灰了,还能打疼了你不成?”听了父亲的话,陈文东内伤了,就算他穿得厚,也不可能不疼啊!
陈文东别别扭扭的进了隔间,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也就把刚才那一篇揭过去了。
隔壁的大婶手艺还不错,陈文东几个吃得都挺开心。吃过饭,一家人聊了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总体来说还算顺遂,美中不足的是陈文东和王衍之不能回家过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由于父亲下午还要教学,再加上现在路也不好走,陈文东和王衍之也只能早些回周府了。临走之前,陈文东把周府赏的二十两银子拿给父亲,让父亲补贴家用,王衍之也拿出了自己的那二十两,最后父亲每人留了十两,剩下的说什么也不肯收了。
伴着身后朗朗的读书声,陈文东和王衍之离开了学堂,往周府走去。学堂门口,一大两小三个人,一直看着他们走进雪白的世界,直到没了身影。
14周府遇袭
冬去春来,陈文东在周府已经呆了两年,如果没有意外,他只要再待一年就可以拿回卖身契,等熬过十年,就可以回家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到时候,娶个看得上眼儿的女人,生一堆娃娃,有兴趣了再去做点小生意,一切也就圆满了。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有些时候变故往往在不经意间发生,这一切只能是陈文东的幻想。
这一日,他们刚刚扎完马步,周总管就找了过来。
“少爷,老奴明天要出门一趟,大概十天左右就回来,你在家要好好读书习武,不要生事,小东子和小眼儿你们仔细照顾少爷,倘若少爷有个闪失,可仔细你们的皮。”
陈文东赶忙应了下来,周总管也没有啰嗦,交代完又和宋师傅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开始的时候,陈文东也没有当回事儿,每天按部就班的伺候少爷,学习功课,但是几天之后,陈文东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自从周总管离开之后,府里的戒备就严了很多,几个负责外务的管事这几天也不出门了,晚上府里更是戒备森严,好几次陈文东都看到有人影在房顶上转悠。大晚上穿着一身黑衣在房顶上转悠,这冷不丁看到,真能把人吓出一身白毛汗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周总管却没有如期回来,府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了,除了周大少依然我行我素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愁色。
这天晚上,陈文东刚刚睡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陈文东也顾不上睡觉了,赶紧披着衣服出屋查看。刚出门,就见几个管事抬着个人往周总管屋里走去,陈文东随即跟了上去,刚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看这人不是周总管又是谁?陈文东心里一沉,尾随着众人进了屋,一个管事看了陈文东几眼,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就着刚点的烛火,众人这才看清周总管的模样,只见他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外衣上全都是血,也不知道究竟伤在了何处,看情形怕是十分凶险。
这时,柳先生拎着个小箱子快速地走了进来。他略微打量了周总管几眼,一边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一边吩咐人去准备用具。只见柳先生手持一把大剪刀,对着周总管一阵上下飞舞,立时,周总管的衣服便四分五裂开来。衣服上布满了血迹,很多地方都黏在了身上,柳先生仿佛没有看到般,利落的将衣物撕了下来,看得陈文东都是一阵肉疼。嘶……这得多疼啊,幸亏周总管现在昏迷不醒,这要是醒着,估计也得疼晕过去。
等衣服全部剥落,周总管赤条条的呈现在大家面前时,陈文东愣住了,谁能告诉他,周总管两腿间缺少的部件意味着什么?陈文东偷瞄了周围几眼,见其他人皆神色平常,并未现出惊讶的样子,心里也有了几分成算。他稳了稳心神,压下心里的震惊,开始专心观察周总管的伤势。周总管身上有多处伤口,大部分是划伤,这些伤虽然看上去有些狰狞,但应该都不太要紧,最厉害的反倒是左肩上的剑伤,几乎穿透了肩膀。
柳先生利落地清洗伤口,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看得陈文东又是一阵唏嘘。这得经过多少次练习,才能做得如此纯熟啊!陈文东相信,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郎中,恐怕也不具备这样的手段,而在这个时代,最能锻炼人们处理伤口技术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场。
经过柳先生的诊治,周总管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慢慢调养。柳先生开了两副汤药,让人下去煎了,又留下两个人照顾周总管,便打发其余的人回去睡觉了。
回到屋里,陈文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大饼,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周总管居然是个太监!他明明长着胡须,声音也不尖细,行为动作没有半点女态,哪里像太监了?真是太狗血了!要知道,这太监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那可是皇家特产!陈文东可没想到这周府居然跟皇家有关联,要知道有样的关系,打死他也不会卖身进周府。
陈文东这一世只想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一旦与皇权扯上关系,那就注定没法安稳,搞不好哪一天,就把小命给玩没了。
陈文东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让父亲搬离此处比较稳妥。这周府实在是太蹊跷了!起床后,陈文东抢了别人倒马桶的活儿,从后门出去,在离周府不远的一棵老树上做了标记——一个三角形,内带一个感叹号。
早在一年前,陈文东就把周府的异常告诉了父亲,当时自然免不了一番鸡飞狗跳,最后父子俩商量决定,找一处偏远的地方买田置地,逐渐地将这里的田地出手,父亲也借故辞了学堂里的活计,专心在家教导文广和文举。这老树上的标记也是他们商量好的,以便在情况紧急的时候通知对方。只要看到这个标记,就说明事态比较严重,父亲必须带着全家尽快搬离此处。父亲每隔十天都会来登平赶集,现在算来,再过两天就是市集,那时,父亲自然会看到这个标记。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总管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陈文东和王衍之依旧每天陪着少爷读书习武,就在陈文东都怀疑自己杯弓蛇影,大惊小怪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这天夜里,陈文东睡得正香,却猛然间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声音。陈文东被吓得一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赶忙穿好衣服,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去偷偷观察。只见前院房顶上,两个管事正和几个黑衣人打得火热,一时间刀剑相撞,火星子乱飞,把陈文东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仔细一听,后面马棚上都有打斗的声音,估计左右跨院也好不到哪里去。陈文东赶忙拍醒王衍之,这小子睡觉跟死猪似的,外边这么大的动静,他依然睡得很香。
“小眼儿!小眼儿!快起来,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快!”王衍之开始还有些不耐烦,等听到打斗声,立马就清醒了,二话不说,也开始收拾起包袱来。趁现在混乱,他们得抓紧时间跑路,等过一会儿,黑衣人进了院子,恐怕想跑都跑不了了!
陈文东心里很纠结,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带上周彦焕。用脚趾头想想,陈文东也知道,这些黑衣人所为何来,倘若带着周彦焕,就如同带着个定时炸弹,估计他们以后都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等收拾好东西,陈文东看了看王衍之,只是略一犹豫,便往周彦焕的卧室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自我安慰,一个麻烦是逃,两个麻烦也是逃,没什么区别的,他既然能救下王衍之,也不差周彦焕了。
陈文东的住处和周彦焕的卧室是相通的,这主要是方便陈文东他们伺候周彦焕起居。陈文东也没敲门,直接就闯进了屋里,后头还跟着个王衍之。进屋一看,好么,这位大少爷正披着被子发呆呢。
“少爷,别楞着了,赶紧穿衣服,快跟我走!”陈文东直接从自己的包袱里扯出一套外衣,说着就往周彦焕身上套。
“我才不要穿这样的衣服,难看死了!”周彦焕说着就要往下扒。
陈文东打掉周彦焕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给我老实点,要想保住小命,就赶紧穿上!实在不想穿,就在呆在这儿等死吧!”
周大少愣愣的看着陈文东,倒是真老实了,许是这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乍然听到陈文东疾言厉色的呵斥,有点消化不良。
陈文东也不管他怎么想,匆匆的帮着穿好衣服,便拉着他和王衍之往侧室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陈文东一回头,正对上周总管慌乱的面孔。
15逃亡
周总管见到陈文东他们,先是一愣,等看清几个人的样子,随即放下心来。
“少爷,外面情况紧急,你赶紧走,离开登平向北走,到林平县去找郑英,你拿着这个!”说着周总管将一个小包裹塞给了周彦焕,转头又对陈文东和王衍之道:“小东子,小眼儿,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种危难关头,难得你们还记挂着少爷。以后,少爷就拜托你们了!”说着,周总管对着陈文东和王衍之深施了一礼。
还没等陈文东说什么,周总管就把周彦焕的大床给掀开了,露出了下面黑乎乎的洞口。
“快!,你们赶紧下去,从这里出去就是城北的后山,快走!”说着,周总管就把陈文东拎了下去。
“周总管,你们怎么办?”周大少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担心的看着周总管,就是不想走。
“我的少爷啊,来不及了,你们快走!千万记住老奴的话!”随着两声闷响,洞内完全黑了下来。周总管直接把周彦焕和王衍之扔进洞内,随即封住了洞口。
“我们赶紧走!少爷,你抓住我的衣服,小眼儿,你抓住少爷的衣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咱们别走散了。”洞内比较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陈文东担心几个人出意外,只能出此下策。
“小东子,周总管他们会不会死?”走了一段,周彦焕突然问道。
“不知道。”陈文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回去找他们!”说着,周彦焕就要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周彦焕,你不小了,周总管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豁出命去不要,就是为了让你回去送死?赶紧走!”陈文东说完,也不管周彦焕,径直朝前走去。过了一会儿,陈文东只觉得衣服一紧,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陈文东心里也不是滋味,整个周府三十几号人,进入密道的就他们仨,其余人的下场他真不敢想。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出了密道。瞅着眼前浓密的树林,三人都有些傻眼,这大半夜的,在树林里行走,可不是好玩的,万一迷了路,就麻烦了。
陈文东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便领着俩人朝着东北方向走去。上辈子,陈文东的老家就靠着大山,工作以后还在金矿干过几年,对于走林子并不陌生,但那都局限于白天。这大晚上的,他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凭着经验,沿着林子外围走。还好没走多长时间,便看到了一条羊肠小道,几个人索性便直接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眼瞅着天色渐亮了,几个人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尤其是周彦焕,一个劲儿的喊着脚疼、腿疼,浑身疼。陈文东找了一块大石头,让俩人先躺着歇一会儿,便去找食物了。在周围转了一圈,陈文东采了些野菜,找了处小泉眼清洗干净,带了回去。
“这些野菜口感还不错的,现在咱没法生火,就这么将就着吃吧。”说完,陈文东把野菜往石头上一放,先拿了两棵递给了周彦焕。
周大少皱着眉头接过来,刚刚吃了一口,又马上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吃?我不吃!”
“少爷,这附近只有这个,您就将就着吃点吧。”这周彦焕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乍然让他吃野菜,确实也挺为难他的。
“那我也不吃!你去给我弄好吃的,我不管!快去!”周彦焕干脆耍起赖来。
“那你就不吃吧!”陈文东见了这小子的无赖样儿就有气,索性也不搭理他了。
“小东子,你等着,看小爷出去以后怎么收拾你!小眼儿,你快去给小爷找吃的!”周彦焕威胁完陈文东,又开始吩咐王衍之。
“……”王衍之更光棍,就跟没有听到似的,自顾着低头吃野菜。
周彦焕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真没招了,气得在一边干瞪眼。
陈文东挑了一棵荠菜放进嘴里,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要是再不吃,我们可就都吃了。”
最后,周彦焕还是别别扭扭的吃了起来,虽然吃相有些扭曲,但总比饿肚子强多了,陈文东也就权当看乐子了。
几个人歇了一会儿,便开始继续赶路,还没走一个时辰呢,周大少就不干了。
“哎呀,累死小爷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小东子,小眼儿,你们背我走。”说着,周大少就坐在地上不动了。
“少爷,您可是比我们都大呢,您也好意思让我们背?再说了,我们也得能背得动啊!”听了周大少的话,王衍之是又累又气,这话里也就带了几分不满。
“少爷,别耍小性子了,这要是让黑衣人追上,咱们都得玩完,赶紧走。”陈文东早就看惯了周大少的作风,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劝。
“我不管,你们就得背着我走!你们两个狗奴才是吃白饭的吗?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小爷,还反了你们了?赶紧过来背我,否则小爷要你们好看!”
“呵呵,我们这样的狗奴才确实不配伺候少爷,少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小眼儿,咱们走,听说附近狼多,我可不想在这儿喂狼。”陈文东拉着王衍之转身就走。
“小东子,你敢!死奴才!王八蛋!刁奴!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陈文东头都没回,拉着王衍之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周大少算是戳到他的痛脚了。当个奴才就够憋屈了,还得让人一句一个“狗奴才”的骂,是可忍孰不可忍?
“死奴才!小东子,你混蛋!哇……小东子,你别走!呜呜……等等我啊!……”
听着后面的哭声,陈文东停下了脚步,等周大少走近了,陈文东才道:“那少爷你还走不走了?还让我们背吗?”
周彦焕抹了半天眼泪,才抽抽噎噎地道:“走!”
“好,那咱就走吧。”
“小东子,你学坏了!”
“我怎么学坏了?”
“你凶我,你不给我找吃的,你还要不管我了,让我喂狼!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周彦焕越哭越伤心,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说少爷,咱到底谁欺负谁呀?好了哈,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那你不能再丢下我!”
“我什么时候要丢下你了?是你嫌弃我们了。”
“反正你们不能不管我。”
“好好好!别哭了哈!”
陈文东费了好大劲儿,才哄好了周彦焕,这位爷真是神人,哭起来战斗力指数惊人啊!自此以后,周彦焕也大概明白了陈文东的痛脚,再也没有骂过他“狗奴才”。
16野外生活
陈文东担心行踪暴露,并不敢走大路,专挑人烟稀少的小路走,还要避免被人看到,因此走得格外辛苦。晌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不远处是一个小村庄,也就十几户人家,看样子也都不富裕。看着各家房顶上飘出的渺渺炊烟,几个人的肚子都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陈文东仔细瞅了瞅,对王衍之道:“小眼儿,你在这儿好好陪着少爷,别被人发现,我去村里看看。”
王衍之点了点头,便拉着周彦焕进了林子。
陈文东顺着村外的荒草地往里摸,刚才他可是看清楚了,村头有两户人家的烟囱是没冒烟的。找到那两户人家后,陈文东先到窗根底下仔细听了听,发现有一家没有动静,便转到这家门前。只见院门轻掩,并没有落锁,陈文东心下一喜,赶忙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等确认屋里没人后,他这才进屋。看屋里的摆设,这户人家日子应该还过得去,陈文东也就不那么心虚了。
陈文东从厨房拿了一个小陶罐,装了一罐地瓜干,又从灶上取了火石、火镰,最后一咬牙,干脆从炕上卷了一床棉被。抱着这些东西,陈文东悄悄溜了出去。
等回到小树林时,王衍之已经有些着急了,见陈文东抱了床被子回来,登时就起了疑心。
“小东子,你从哪弄的被子?不会是偷的吧?”
“呵呵呵,这是借的!”
王衍之显然是不信的,他一边扒拉着陈文东偷回来的东西,一边道:“你糊弄鬼吧,谁家会借给你被子啊?这陶罐里还有地瓜干呢。”
陈文东见周彦焕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他,也感觉有点下不来台,把王衍之挤到旁边,虎着脸道:“爱信不信,有本事你晚上别盖被子。”其实,陈文东又何尝想这么做,可是他们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想装清高也没那个资本。陈文东倒是有几十两银子,但早就让他藏到周府后面的老树底下了。原是打算,万一周府遇到不测,他也方便跑路,可没成想还有密道这一说,这银子也就没法取了。王衍之和周彦焕就更指望不上了,他们俩就没想过带银子。
王衍之顺手从陶罐里拿出一块地瓜干,边啃边嘀咕:“谁说我不盖了?借的就借的呗,你急什么眼啊,心虚了不成?”
“吃你的吧,地瓜干都堵不住你的嘴。”陈文东算是明白了,王衍之这两年长的不光是个头儿,脸皮也是与日俱增的。
三人围在一起吃了点地瓜干,又继续赶路,夕阳西下时,几个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过夜。陈文东安顿好周少爷,就去觅食了。今天他比较走运,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处水塘,透过夕阳的余光,隐约可以看到水底游动的鱼,这可是美味呀!陈文东咽了咽口水,干脆甩掉鞋子,挽起裤腿,提着一根尖树棍,就下了水。经过一番折腾,总共插住了七条鱼,虽然都不算大,但他们三个人吃是尽够了。
陈文东麻利的收拾好鱼,又在附近挖了些野菜,一起拎回了洞里。这时,王衍之已经捡了不少的干草和树枝,全都堆在了小小的山洞里。几个人在洞里点上火,又架起了瓦罐,陈文东捡了一条大鱼和野菜放到瓦罐里熬汤,剩下的鱼都烤着吃了。这顿饭几个人吃得都很尽兴,就连周大少都没挑剔什么,这还真应了那句话,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
“少爷,你腿怎么了?”陈文东见周大少走路有点不对劲,不免有些担心。
“我……我脚疼……我上午就说了,你们也不管我。”周彦焕说得委委屈屈的,活似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把鞋子脱了,我看看。”陈文东和王衍之举着周彦焕的小脚丫,接着火光仔细瞅了瞅,啧啧!这脚底下好几个血泡呢。
俩人先用清水把小脚丫洗干净,又用尖利的树针把血泡捅破,挤出里边的血水,最后在血泡里穿上一根头发,以防止血泡再度充血。整个过程,周大少一声都没吭,或许是这一天一夜的逃亡生活,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成长。但这样的周彦焕,却让陈文东有些心疼。
等处理好了周大少的脚伤,陈文东头都抬不起来了。从昨天晚上逃出来,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担惊受怕地走了一天一夜,现在几个人都有些撑不住了。王衍之在洞里铺上干草,陈文东用树枝堵住洞口,三个人挤在一起,盖着陈文东偷来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有了棉被和火石火镰,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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